她按下心头不定的思绪,抬头望了吕伊若有所盼的眼神一眼,笑道,“是么?那我倒真的想见见吕九姑姑了!”
她这般嫣然一笑,犹若春花绽放,清艳无匹,吕伊看的呆得一呆,脱口赞道,“阿嫣,你生的真美!”
“啊,”张嫣面上红了一红,笑着道,“五娘姐姐也很美啊!”
殿外传来宫人恭敬的行礼声音,“苏摩姑姑。”
张嫣回过头来,见苏摩一身黑色素裳,领着一个青衣小宫人进殿,忙迎了上去,笑着道,“苏摩姑姑,你怎么来了?”
苏摩浅浅一笑,回头道,“张娘子,皇后娘娘听说你要学琴,特意命审詹事寻了一张名琴给你,你瞧瞧看。”
青衣留头小宫人捧着一张琴上前。
张嫣欢喜作色,上前接过琴,笑道,“这琴真漂亮。”
苏摩抿嘴一笑,“此琴名唤绿腰,张娘子若是喜欢,便再好不过了。”
“我很喜欢,”张嫣展颜笑道,“苏摩姑姑,你替我转告阿婆,说阿嫣一会儿便去椒房殿谢恩!”
“这便是琴师曹默制作的名琴绿腰么?”吕伊走上前来,望着张嫣手中的古琴,目光欣羡,“据说绿腰琴乃曹大师中年得意之作,琴声清越,采桐梓之精,烁山水之华,有鸥鹭忘机之赞。阿嫣妹妹能得了它,是极有福了!”
张嫣抿嘴笑道,“多谢五娘姐姐。”
“阿嫣妹妹,”吕伊笑道,“我痴长你两岁,倒也学过一阵子琴,你若不介意的话,日后我们一块儿学吧?”
张嫣怔了怔,笑道,“五娘盛情,本不敢辞,只是阿嫣于琴道上不过初学,半分不会,若是拖累了五娘的进度,就是我的不是了!”
“不委屈,”吕伊笑盈盈道,“我瞧着阿嫣就喜欢,能够和你在一处,我呀,就很开心了!”
这一日,张嫣进了西次殿,见青铜饕餮香炉香烟袅袅,吕后坐在上座朱漆桧木榻上,一旁侍立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一身青色锦袍,面貌十分普通,身材微胖,面上带着平和的笑意。
“阿嫣给阿婆请安了。”
“起来吧。”吕后笑着道,“阿嫣啊,这位是阿婆殿中的詹事,你阿婆这椒房殿中的事,都是这位审詹事管的,他和阿婆是同乡,已是相识多年了,便是你阿娘和太子舅舅,从前在沛县老家的时候,也得过他不少照顾,你就叫一声审阿公吧!”
张嫣便转身朝着审食其行了一礼,“阿嫣谢过审阿公了!”
“哎哟,张娘子,”审食其连忙扶住,“你出身贵胄,我可受不住你这一礼。”
“审阿公过谦了,”张嫣笑盈盈的抬起头来,道,“连阿娘和太子舅舅都对你十分尊敬,阿嫣是小辈,自然是要叫一声阿公的。阿嫣今个过来,除了得了那架绿腰琴,要向阿婆谢恩,还想要阿婆给阿嫣请一位琴师呢,审阿公既是这椒房殿的詹事,阿嫣便少不得要求一求阿公了。”
辟阳侯审食其便捻着鄂下的胡须,觑着吕后笑起来,“皇后殿下,这位张娘子果然聪敏。”
吕后亦笑的十分舒展,指点审食其道,“她既然求到你身上,你自然要为她这个小辈尽一点心力了!”
“这是自然。”
“琴乃百乐之首,形制暗合天地法理,琴身长三尺六寸,象征了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十三个徽位象征了一年有十三个月,琴有七弦十三徽,又有三种音色:散音、按音和泛音,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分别象征天、地、人之和合……”
乐师窈娘用一管清冷的声音讲解着琴之一道,起身向张嫣略屈了屈膝,“奴精研琴道多年,于琴道,倒也有些许见解。琴道除天赋之外,同时也离不开勤奋。张娘子想要学琴,奴家自会倾心教导,只是天赋虽非人力所及,这勤奋二字,却是看个人的。有一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形容学琴也是对的,‘唯手熟耳!’”
张嫣笑盈盈道,“窈娘言重了,我既是要学琴,便自然会用心。”
窈娘深深的看了张嫣一眼,“既如此,奴家便先教导娘子这弹琴的指法。”
她坐在琴案之后,操弄琴弦,同时对张嫣解说,“演琴之时,需右手投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古琴七弦分别对应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音,每根弦又分三个音色:散音、按音和泛音,右手弹弦用除小指外的四根手指,分为劈、托、抹、挑、勾、踢、打、摘八个基本指法;左手按弦则多用大指和名指。”
她随手弹弄了一支曲子,“这首《春日》音调活泼,曲律简单,却包含了大部分主要弹琴指法,最适合初学之人。娘子若能将它练熟了,这琴道便也算是入门了!”
《春日》琴曲如流水轻云,踟踟蹰蹰,断断续续,仿佛一串珠链断了丝绳,华美的珍珠滚落了一地。
珍珠滚落到刘盈的脚下,刘盈顿了顿脚步,眉头微微蹙起,忍耐着没有用手遮耳,沿着深灰檐瓦下的长廊走到东阁前,望着弹琴的女孩调笑道,“我说这么生疏的琴声是哪个人弹出来的呢,原来是咱们的阿嫣啊!”
“舅舅,”张嫣猛的抬起头来,杏核眸显露出欢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