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宗师兄!不要再这样了!”
如海终于再也受不了,跑向了普宗。
漆黑的天幕仍然低低的压着,可如海才看见普宗转过头来的双眼,却有一种天塌下来般的恐惧感。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红色的光,看不见那当中黑色的瞳仁,便宛如鬼魅一般。
“普宗师兄!”
如海的叫声与鸣金的声响同时并存着,契丹人驾马离去的马蹄声达达,却彷彿成了一曲丧歌。
普宗在那些声响中没有任何犹豫的,举起双爪,朝身旁如海的天灵盖落下。
如若这一下打实了,五指将穿碎脑骨,无论是再怎么武艺高强的高手,都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普宗却没有任何留手,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向着如海发招。
如海一开始还期待着能唤回那个熟悉的师兄,怎料靠近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固然是大出他的所料,可这些天来的练习还是起到了作用,他本能的就向旁边滚去,以避开这威力万千的一击。
普宗却并不放过他,一击不中又出一击,这回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契丹军刀,一个纵身,又朝如海劈去。锋利的刀刃加上沉重的刀身,使整把军刀挥落的速度极快极猛,眼看已经是闪避不及。
无法闪避的如海,只好举起右手档在身前,希望这多少可以抵挡住大刀落下的伤害。
普宗落刀的那一剎那,萧问之抄起了手中那炳血红色的刀丢了出去,企图做最后的努力。
不过这毕竟是后发之击,自然不可能先至,于是只见那把刀还是稳稳的砍进了如海的手臂之中……
奇怪的是,刀锋已然吃入如海的肉中,普宗却无论怎么都无法再继续将刀子没入一寸,就在这瞬息万变之时,普宗查觉到了萧问之向他丢去的刀锋,向后一跃,旋即脱开了那炳握在手中的军刀。
也就是这时,如海才明白了刀自己的手为何能从普宗的刀下保留。
他见到一双染满血迹的双手平举在自己面前,原来是非罪在刀锋劈下时,用双手撑住了刀身的下段,分担了普宗不断加重的力道。
而那双手替他挡下了攻击的双手上即使包覆着士兵们所用的铠甲,也无法抗衡普宗那用尽全力的一击,青铜铸成的铠甲从中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在那道缝隙中,有鲜血不断涌出。
“非罪师兄!”如海这一声师兄叫的,当中既有惊讶也有担忧。他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替那双汩汩向外冒着血的手掌包扎。
而普宗一直到退开了几步的距离外,眼见那炳红刀不偏不倚的插在身前,才彷彿回过了神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与他对立而站的如海与非罪。
“我……”他蠕动了几次嘴唇,却始终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倒是赵章骑在马上,不停喊着“杀!必叫这些契丹人葬命于此!”
随着赵章的喊声,将士们逐渐团聚起来,他们有人手中拿着长枪,有人拿着大刀与萧问之一同在纷乱的马蹄下,以性命相搏去击退那些侵门踏户的外来者。
混乱之中赵章的声音逐渐远去,随之在四周起的却是一声大过一声的“保卫国家!绝不让契丹人越过边界!”
营区的火炬因为这场激烈的战斗而倾倒,无数的尸体与人们仍在做最后的抵抗,着火的营帐向外延烧,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
这一刻,如海清晰的看见了普宗脸上的懊悔与歉疚,还有赵章那豁出了性命的坚决……在这些不同的面孔中,只有非罪的那张脸上,一如从前那般毫无改变的。
用着冷静的语调,如同旁观者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你入魔了。”
那一霎那,如海忘记了他们还身在战场,也忘了自己方才差点就死在了这里。
他的双眼定定看着火光下,将自己埋入沾满鲜血双掌中的普宗。
人们聚集在空旷处排着队伍,那长长的队伍一路蜿蜒,直将整个营区绕过一圈。
而位在中间的那名白发医者与他所带来的一群徒弟们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
那天赵章虽然凭借着普宗打乱敌人的阵型,赢得了胜利,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不仅整个营区的粮草与帐篷有一半被烧了个精光,还死了不少弟兄。死的那些原地埋了,剩下的活人却并不好办。
有些是伤得极重,无法移动,剩下一些虽然是只受轻伤,却也暂时无法继续作战,同时军营中的大夫也不够多,一下要诊治这么多人,药材也不够。
无奈之下赵章只能带着这些伤兵,一路向内退,直直退了五十里有余,这才将大军安顿下来,请来了附近的大夫来营内诊治。
非罪的手经过诊断后并无大碍,只是三个月内不能碰水、不能提笔,当然日常生活也须要如海加以协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夫说待伤口好全了,除了留下一点疤外,一切生活皆无妨碍。
这点不光是如海感到欣慰,当中最松了口气的,应当是赵章。不说整个军营中就没有人的字比非罪还要漂亮,文书什么的有他代写脸上都有了面子,就说这次虽然是打了个胜仗,可消耗却着实不少,这一番肯定少不了向朝廷报告,交代事由原委。
而这种书面文章,赵章还是自认写得并没有比非罪要来得好。
有时,赵章也会语带感叹的这么对非罪说“如若你没有浪迹江湖,肯定能成为朝堂之上,名留青史的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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