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随着狐狸的消失慢慢平息下来时,‘墙’内飞沙漫天,‘墙’外那片遍布着坟丘的旷野,则被大地的变化分割得四分五裂。
素和寅不见了。
狐狸被撕裂的时候,我看到陆晚亭所化那条龙迅速扑向素和寅,带着他腾飞而起,在外面的世界跟狐狸身体一样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俩被一道红光包裹着,转眼消失在茫茫天际。
唯有墙上那四个字仍完好无损,随着血的干枯变成了褐色,却依旧清晰无比。
‘天罗地网’。
曾经一个叫做千面的妖怪说过,所谓天罗地网,那是一种能困住天地万物的网。
一旦陷入这种网内,即便是神仙,也插翅难飞。
我不知道狐狸怎么会得到了这种东西,并且将它做了改进,很显然,它同我第一次见到时很不一样了。
那时的天罗地网,被用来作为困住我,困住麒麟,困住狐狸的工具。但现在,它成了一道连罗汉和半龙合力也无法破除的屏障。或者说,如今的它并不再单一只是一个能完美困住东西的网,任何攻击向它的力量,都会因它特殊的对空间的折叠能力,尽数被它吸收了,包括我刺向它的那把剑,包括素和寅手里那枚由梵天珠脱胎时所化的东西,它被素和释放出来袭击狐狸的法力。
这是狐狸消失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保障。
他拼尽一切来到这里,冒着会同过去的他正面接触到的危险,只为带给我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可是他低估了过去的他对梵天珠的执着,和由此生成的残酷。
尘埃落地时,‘墙’也消失了。制造它的人已离开,它坚持不了多久。
当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后,立刻推开碧落往外冲了出去。
狐狸消失前穿的那件衣服仍在外面,大地的崩裂对这柔软又渺小的东西破坏并不大,所以它看起来还算完整,铺散在地上,被风吹得微微抖动,仿佛里头还包裹着一具有生命的躯体。
所以一度我没敢去碰它,直到很久之后,一阵大风险些将它吹走,我才急忙一把将它抱了起来。它上面还残留着狐狸的气味,似有若无的香,和淡淡的血腥。
这让我在紧紧将它抱了片刻后,迅速往附近的地面上看去。
衣服附近没有血,没有……也没有任何能证明狐狸曾存在过的痕迹。
紧绷的呼吸略略一缓,似乎在绝望中稍找到了一点点希望,我想他或许没死。
先前他消失得太快,我没来得及看清他碎裂时的样子,但我记得第一次在这世界见到他时,他也是那么分崩离析般消失在我眼前的。
所以,也许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糟糕。
他这么一只千年的老妖怪,在世上安安然然地蛰伏存在了那么久,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
对吧,对吧,一定没有死。
他只是消失了。
只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凭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人似乎不再像先前那么绝望,但原本因他的到来而生成在我心底的勇气,突然间失去了依附,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我只能抱着他衣服在原地一动不动呆站着,没有理会身后碧落脚步的逐渐靠近。
“发什么呆。”走到我身后,他站定,问我。
我咬着牙没回应。
“你看到他写的那句话了。天罗地网,他用那东西附着在地门这道结界上,所做出来的东西可让外面一定范围内空间扭曲。所以,你暂时没事了,运气够好的话,素和寅的金身也未必能逃得过这结界。”
他平静说着这些,仿佛在说着完全与几无关的事,仿佛刚从这世上消失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我感到喉咙里涌出一股咸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早一点带着我离开,他就不会消失,你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来?!”
碧落没回答,他伸手拈住我的脸,迫使我把头抬了起来:“你哭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我没有挣脱,径直看着他,那双绿色眼睛同未来的他没有任何变化,但偏偏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不一样。”
“不一样?”他笑:“你倒说说,怎么个不一样。难道我不是他,他不是我?”
“你不用跟我抠这些字眼。”我狠狠皱眉,“怎么个不一样,你当然心知肚明。单单是你眼中的我和他眼中的我,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你凭什么把自己当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