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常人不同,黑潮在通讯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世人此前虽可以用传音符千里传讯,但在这道法凋敝的归墟时代,大多远程传音手段都会被归墟大道所阻碍。
然黑潮不同。
黑潮拥有意识网络。
只要被母体纳入意识网络之中,便可共享情报。
因而当凌墟舟主舰上有人宣称自己成功踏入道海之时
所有虫秽便都得到了传讯。
黑龙母神不曾下达谕旨,盖因它还在休养生息,顺带劫掠时光中弥散的道法气息,以此恢复全盛。
那么一如宁洛所料,以虫秽的秉性,它们定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有一只虫秽心中生出这般念头,那就用不着宁洛再周游四方,所有虫秽便都有了想法。
意识网络之中,虫秽的交谈陡然频繁了许多。
“凌霜居士,你与那天命人有过相逢,他的道法该如何应对?”
“不知,当日我不曾与他亲自交手,但他的道法理应便是那所谓寰宇禁法,是高度凝缩的统合大道,与万法冥一不相上下。”
“如若只是这般,那倒无妨。我们有万法冥一,更有母神传授的黄泉冥火,倒是无惧于他。”
“呵,还是小心为妙吧,那家伙可是抢先夺取了道海的权柄,有天道加持,道法怎可能弱于我等?”
话虽如此,但从虫秽轻松写意的语气中,也足以听出它们的傲慢。
傲慢并非源于它们自己,而是在于母神黑龙。
毕竟
穿越者是天外来客。
但黑潮母神又何尝不是?
这是神之试炼,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曾经矩阵既是为了降低难度,也是为了保守秘密,因而不会让NPC透露过多的情报,更是会限制黑潮的实力。
然而现在不同。
宁洛要面对的是真实的黑潮,是真正意义上的,域外天魔!
黑龙母神与冥一有着本质的区别。
它不会像冥一那般,在面对上界使徒时心底暗藏自卑。
毕竟它的位格不仅不会输于神选者,或许还更高几分。
甚至就连寻常虫秽的智能,都非同寻常。
那些在意识网络中交谈的虫秽,其言辞与寻常修士根本没有半分区别。
甚至或许凌墟舟中那些成天怨天尤人,心怀叵测的恶徒,相较于黑潮寄宿的虫秽,反倒是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无论智慧与否,黑潮宿体的使命都只有一个。
吞噬大道!侵蚀虚空!
所谓智慧,也不过是它们对宿体思考的模彷。
这份模彷虽然或许青出于蓝,但终归是虚妄的作秀。
是它们学习适应后,用以掩藏身份的虚伪假面。
也正因如此,虫秽始终不曾暴露。
但那是,在宁洛归来之前。
“须弥府上空,八只。”
“清月府上空,六只。”
“元枢府上空,九只。”
“”
“苍原府上空,两只。”
“虫秽七十七只好多,看来是黑蛊传播的结果。”
原先的万法界想来没有这么多虫秽,这些虫秽大都是大劫祸世之后新生的幼种。
不过苍原府主舰上倒是没几只虫秽,仅剩的两只恐怕还是苏瑶手下留情,刻意存留。
虫秽自以为能够逃过宁洛的视野,却不知宁洛如今已然几近超脱,甚至能够感受到万法界中的虚空涌动。
它们每一次以集群意识交谈,涌动的虚空涟漪便俨如一条牵连二者的细线,清晰地映现在宁洛眼中。
宁洛孤身立于海波之上,眼见虫秽之间似是连成了一张大网,如星链般包拢着整个万法界!
然而它们之间的每一次窃窃私语,在宁洛眼中都无所遁形,一览无遗。
宁洛神色渐冷,心中漠然低语:“一个,都跑不掉。”
每一只虫秽都有不输尘渊界赝品萧忘的实力。
但也仅此而已。
虫秽的成长大体可以细分为若虫,茧蛹,成虫,羽虫四个阶段。
若虫便如尘渊界的赤蛮,是与黑潮同化,但意志尚未完全融合的状态。
茧蛹则是三年前北境苍原上出现的那群异兽,是黑潮富集增生的结果,也可以近似视作为黑潮的本体。
而眼下拥有万全智慧,混迹在人群之中的,至少也是黑潮的成虫。
至于羽虫
便一如现在的凌霜居士。
昔年江南书院惊变之后,凌霜居士险死还生,差点当场葬送。
它没能舔食到垂落的死道,但好在是至少保住了性命。
黑潮擅于模彷学习。
当时的凌霜居士,从劫后余生中学到了一条真理——跟着宁洛有肉吃。
对宁洛动手太不明智,盖因那会儿凌霜居士连卫道者都打不过,谨慎起见,自不敢对宁洛下手。
所以它一直悄然尾随着宁洛的足迹。
虽然每每都慢了一步。
但也正是因为它慢了一步,所以才始终没有引火烧身。
直至,瘴毒爆发!
东荒瘴毒对虫秽而言可谓剧毒,盖因那里残留着万法冥一的余尽。
唯有纯净的黑蛊,可以抵御瘴毒的侵蚀,然却也没法忍耐余尽的高温。
但凌霜居士身为年长的虫秽前辈,更是与东荒邪修多有交涉,自然从人族魔修那边习得了应对之策。
养蛊即可。
只要饲喂出百目,乃至千目黑蛊,那即便是余尽弥散的瘴毒林,黑蛊依旧能存活一段时间。
如此便可窃取其中余留的道意残片。
从而助它羽化,成为所谓的羽虫。
凌霜居士并非虫秽的领袖,盖因除却黑龙母神,虫秽根本不存在领袖这一概念。
但毫无疑问,它是虫秽之中最有“学识”,也清楚现状的那位。
神武府上空,凌墟舟。
九十九层高阁之上。
凌霜居士黑纱遮面,体态婀娜,翩翩起舞。
倒是颇有几分神秘的异域之美。
凌霜居士是域外天魔一事早已传开,所以她需要换个身份,从而做了个舞姬。
因为这样它即便活在众目环伺之下,却也不会令人起疑。
它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其他修士欲拒还迎,却又不与任何人暴露底细。
在旁人眼里,这位舞姬霜儿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所以才不愿相信旁人。
先入为主的观念帮凌霜居士做足了身份。
也让她得以在这凌墟舟上,都颇有几分话语权。
毕竟在这等道法凋敝的时代,连修行都不被准许。
那世人排解忧闷的法子,也就只剩下听曲观舞,寻欢作乐。
“霜儿小姐今日的舞步怎么有些不稳?”
“这腰扭得也没有往日灵动。”
“莫不是被欺负了?”
“人家霜儿好歹也是种道境界的修者,谁能欺负她?”
“嗤,现在的道境有什么屁用?几个八境修士一拥而上,就算你是种道,还不是被欺辱的命?”
高阁之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凌霜居士的悲喜,似是拥有异样的魔力,能够甚至影响整个凌墟舟的氛围。
众人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舞姬这般忧愁?
待得歌舞结束。
凌霜居士回到顶楼花苑之中,倚栏啜泣。
它在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