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被几名畜生一样的乱兵,拉拉扯扯进了酒馆后堂,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吭声,
也没有刻意挣扎。
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默默承受着一切。
两鬓斑白的老兵卒默默站在门口,没有马上离去。
他的两只拳头使劲捏着,爆发出‘叭叭’的一阵脆响,面无表情的脸上,一抹杀机稍纵即逝。
旋即,缓缓吐一口气,眼角沁出两颗清泪。
老兵卒使劲眨了眨眼,继续站在酒馆门口,高大而魁梧的身子,看上去似乎苍老了七八岁,硬朗笔直的腰杆子,似乎也在慢慢变得佝偻……
……
小半个时辰后,那七八名乱兵陆续出门,脸上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和满足,饿的有些虚浮的脚步,更显蹒跚,就像几个糟老头子那样,嘴里骂骂咧咧的向城墙方向走去。
临出门时,其中一人瞅着门口的老兵卒,还调笑一句“进去吧,&nbp;&nbp;还有半口残奶……”
老兵卒依着门框,站好良久。
良久。
直到那妇人紧裹着棉袄,&nbp;&nbp;步履艰难的挪出后堂,&nbp;&nbp;要关门时,&nbp;&nbp;老兵卒才涩声说道“他们欠你的,算在我头上。”
“这债,&nbp;&nbp;我得还啊……”
言毕,老兵卒这才出门,歪着膀子向城墙方向走去。
每跨出一步,&nbp;&nbp;他高大魁梧的身子,便会微微向左一沉。
却原来是一名瘸了左腿的老兵卒。
听他自己说,姓毛,&nbp;&nbp;当兵都二三十年了,军中有人称他为‘毛瘸子’……
妇人瞅着老兵卒一瘸一拐的走远,这才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nbp;&nbp;用一根棍子顶好门,&nbp;&nbp;默默回到后堂开始生火。
乱世之下,&nbp;&nbp;百姓多艰。
有些事,她已认命。
当初从辽东逃亡的路上,&nbp;&nbp;什么样的人间惨事没有见过?
好在现在还有一把米,可以赶紧熬半锅稀粥,&nbp;&nbp;姐妹二人还可以吊一口气,&nbp;&nbp;若真能扛到明军的援军或粮草,&nbp;&nbp;大家都不必死了……
……
一盏茶工夫,瘸了左腿的老兵卒缓步来到西门,拾级而上,&nbp;&nbp;神色冷然,&nbp;&nbp;让那些斜靠在砖墙上打盹的兵卒,纷纷起身。
不过,&nbp;&nbp;因为饿的太久,&nbp;&nbp;每一个人都站不太稳。
即便是靠在青砖城墙上,&nbp;&nbp;也有些摇摇摆摆,一个个看上去脸色黧黑,&nbp;&nbp;额头上泛着清亮亮的绿光。
野草、树皮和草料熬制的稀汤,&nbp;&nbp;喝多了便会这般模样。
老兵卒缓步登上城墙,向远处建奴的大营方向看一眼,&nbp;&nbp;没什么表情的走进东江镇西门城楼子。
这座城门楼子在之前的大战中,&nbp;&nbp;挨了建奴人的两炮,大半个屋顶被炸飞,&nbp;&nbp;只留下一个青砖轮廓。
两名年轻参将正在里面歇息,也是满脸烟尘和饿殍之色,身上的战袍、铠甲破烂不堪,显然经过几番死战后才会如此凄惨。
“末将耿仲明参见毛爷!”
“末将尚可喜参见毛爷!”
两名悍将单膝跪地,向那老兵卒施礼参见。
老兵卒微微点头,道“都起来吧。”
“谢毛爷!”
耿仲明、尚可喜二人轰然应诺,这才直起身来,分站在老兵卒左右两边。
“尚可喜,你标下哨长孙俊毅,带领乱兵,强行奸污民女,等仗打完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就阉了他们几个。”
“如果死在这场大战中,此事既往不咎。”
参将尚可喜闻言,脸色大变,单膝跪地,沉声说道“谨遵毛爷将令!”
“养孙尚可喜御下无方,请毛爷重责!”
老兵卒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尚可喜,直接转身走出城门楼子,随口说道“西门大街姊妹小酒馆的老板娘秦氏,如果战后我死了而你们不死,请善待之。
就当是、我毛文龙的妻室。
若此战我不殉国,便会娶她为妻,你们当以主母奉之。”
说完话,老兵卒、毛文龙转身离去,沿着残败不堪的城墙,缓步向北面走去……
……
三个时辰后,建奴一万二千大军有如潮水般涌来,开始集中攻打东江镇北门一线。
炮声隆隆,&nbp;&nbp;杀声震天。
建奴们的箭矢,有如飞蝗般泼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