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一打上仗,军民肝脑涂地,不知要死多少人,要烧毁多少房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为君者胸中时时刻刻要存着一个‘仁’字,别说胜败之数难料,就算真有必胜把握,这仗嘛,也还是不打的好。”
赵煦怒道:“咱们燕云十六州给辽人占了去,每年还要向他进贡金帛,既像藩属,又似臣邦,孙儿身为大宋天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难道咱们永远受辽人欺压不成?”
他声音越说越响:“当年王安石变法,创行保甲、保马之法,还不是为了要国家富强,洗雪历年祖宗之耻,为子孙者,能为祖宗雪恨,方为大孝。”
“父皇一生励精图治,还不是为此?孩子定当继承爹爹遗志,此志不遂,有如此椅。”
说到这,赵煦突然并指为刀,对着身旁一张椅子挥去,七旋斩刀气飞出,将椅子劈为两截。
高太后见此一幕,不由得吃了一惊,模模糊糊的想道:“他这是什么手段?莫非是跟无尘子学的仙法?他如此作为,是不许我垂帘听政么?这孩子胆大妄为,我废了他。”
高太后掌权既久,一遇到大权受胁,立时便想到排除敌人,纵然是至亲骨肉,亦毫不宽贷,刹那之间,她忘了自己已然油尽灯枯,转眼间便要永离人世。
赵煦满心想的却是如何破阵杀敌,收复燕云十六州,想象自己坐上高头大马,统率百万雄兵,攻破上京,辽主耶律涅鲁古肉袒出降。
想到激动处,赵煦大声道:“国家大事,都误在一般胆小怕事的腐儒手中,他们自称君子,其实都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朕……朕非将他们重重惩办不可。”
高太后蓦的清醒过来,心道:“这孩子是当今皇帝,他有他自己的主意,我再也不能叫他听我话了,我是个快要死的老太婆,他是年富力壮的皇帝,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想到此,高太后尽力提高声音,道:“官家,你有这番志气,皇祖母很是高兴。”
赵煦一喜,道:“皇祖母,我说得很对,是不是?”
高太后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可知什么是万全之策,必胜之算?”
赵煦皱起眉头,道:“选将练兵,秣马贮粮,与辽人在疆场上一决雌雄,有可胜之道,却无必胜之理。”
高太后道:“你也知道角斗疆场,并无必胜之理,但咱们大宋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煦嗤道:“与民休息,颁行仁政,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是?皇祖母,这是司马光他们的书生迂腐之见,济得什么大事?”
高太后叹了口气,缓缓道:“司马相公识见卓越,你怎么说是书生迂腐之见?你是一国之主,须当时时披读司马相公所著的《资治通鉴》。”
“千余年来,每一朝之所以兴、所以衰、所以败、所以亡,那部书中都记得明明白白,咱们大宋土地富庶,人丁众多,远胜辽国十倍,只要没有征战,再过十年、二十年,咱们更加富足。”
“辽人悍勇好斗,只须咱们严守边境,他部落之内必定会自相残杀,一次又一次的打下来,自能元气大伤,前年南院大王之乱,辽国精兵锐卒,死伤不少……”
赵煦一拍大腿,叫道:“是啊!孙儿当时就想该当挥军北上,给他一个内外夹攻,辽人方有内忧,定然难以应付,唉,只可惜错过了千载一时的良机。”
高太后厉声道:“你念念不忘与辽国开仗,你……你……你……”
她突然坐起身来,右手伸出食指,指着赵煦,赵煦毫不退缩的挺胸看着她,却见她满脸怒色凝固在脸上,就此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