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殿下的来信,绣春睡前想起时,就会拿出来瞧一眼。瞧一眼,就偷偷乐一下,只是没回信。她也写不出那样的酸话来配合他。反正从林奇那里听说了,那批药已经被紧急送往灵州。等他知道了药名,自然也就明白她的心思。
金药堂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绣春也更加忙碌了。
亡羊补牢。绣春除了再次吸取教训,加强管理,制定出赏罚分明的制度外,心里也清楚,再严密的管理措施,也防不住居心叵测者在暗中的蓄意破坏,更何况,这世上也不存在所谓的“万无一失”。倒是经过这次的事,让绣春见识到了众人齐心协力的力量。短短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药厂数百员工夜以继日,就把这样一笔数量不小的订单圆满完成了,凭的,就是他们对金药堂的归属感。
倘若,能让他们真正成为金药堂的一份子,无论是对人员稳定性还是调动积极性,甚至“防内贼”,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而对于金药堂来说,不过是分股,让些“利”出来而已。而钱这个东西,永远是赚不完的。
绣春有了这个念头,立刻便与祖父商议。以她对陈振的了解,他不会舍不得让出那部分“利”的。
这样的经营方式,对于陈振来说,陌生而新奇。在详细了解并仔细思考过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孙女脑瓜里的有些东西,确实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他这一辈子,虽被人认为孤僻、严厉,但从来不是个吝啬钻钱眼的东家,不仅厚待员工,时常也周济外头育婴堂之类的地方。现在孙女提出的这个想法,分明是舍小利获大利,他又怎么会不点头,当即拍板,召了账房和各大管事过来商议。最后决定拿出一定比例的股份,凡是药厂及药堂员工,只要做事三年以上,就可以入股,份额以从事年数为准,资历越老的员工,可认的份额便越大,年底从盈利里分红。
消息下去后,人人兴高采烈,无不踊跃参加。对于大小姐说的那一句“自此以后,人人都是金药堂的东家”深感与有荣焉。无不暗中下定决心,往后这一辈子,便是赶也赶不走自己了。金药堂好,自己就好。
除了这件大事,绣春还对药堂门面员工的薪资制度也做了些调整。除了原来的固定死月钱外,另设“日钱”,每天从售卖总额中提出一部分,多劳多得。先在上京的两家药堂里试行,等完善后,再逐步推广下去。这项措施也是大受欢迎。自此,药堂门面里的人,做事愈发卖力。连迎送顾客都挖空心思力求与别家不同,好吸引更多的回头客。
绣春一言九鼎,赏罚分明。药堂欣欣向荣。很快,在堂内外,威信隐然便有赶超老祖父的意思了。陈振乐见其成,安心养病,如今唯一的心事,就是这个孙女的婚事了。几次旁敲侧推地打听,都被她或打太极,或一本正经地糊弄过去,忍不住愈发疑心起来。
制度上的事基本定下来了,只需管事的执行下去就行。绣春的心思便又回到了麻醉方剂和凯旋丸黑霸王贴这几种新药的完善上头来。正忙得浑然忘我之际,这天,林奇上门来访。
林奇虽是当世大医,在太医院里也身居高位,但并不因了身份而高高在上。自从认可了绣春在医道上的独到之处后,若逢疑难之症,时常会过来寻她商讨。绣春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自己从前并不大了解的实用医术。比如,缝合伤口可用浸过麻油的桑白皮尖茸为线等等。这些技巧,对于她来说算是陌生,但在现在的条件之下,却十分实用。
她听下人来传话,说他今日来了,以为和往常一样,是过来寻自己探讨杂症的,便从药房里出来,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后过去见客。刚跨进屋,看见不止他,边上还有御药房的一个管事。见他皱着眉头,神色里满带忧虑,心中咯噔一跳。
“绣春,出大事了!”
林奇见她来了,顾不得寒暄,张口便是这一句。
“怎么了?宫中……”
她直觉地以为又是御药房那边出了问题,刚问了半句,便见他摇头。
“朝廷里刚得到消息,西北的大军出了疫情。”
绣春大惊。
这些天,她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上,对灵州便没怎么多关注。可能是因了上次那个大捷的消息,总让她觉得他胜利班师回朝只是早晚问题。事实上,不止她这么认为,上京里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万万没想到,现在风云突变,竟然出了这样一桩意外。
“到底怎么回事?知不道什么原因引起的?”
绣春立刻追问。
林奇神色凝重:“据信,感染疫情者,发高热而苦寒、体有斑瘀,据此推测应是伤寒。二十年前,裴老将军曾带兵去平西南叛军,眼见就要胜利,不想军中爆发疫情,士兵死过半数,他自己也染了病,险些没熬过去,最后败退了回来。事关重大,明日太医院里数人就要赶赴过去。我过来,是要向你家紧急征调急用药物。但凡涉及伤寒瘟疫,全部都要,多多益善!”说罢递过来一张御药房的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