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尘在华国待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年，在京城待的时间就更少了，他对这里也没什么归属感，只不过是找一个地方让叶笙先好好休息。</p>
叶笙对外界的情况大概了解后，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他放下文件，快速道：“蝶岛现在去找ENIAC了吗？”</p>
宁微尘：“【蝴蝶】摧毁芬撒里尔后，ENIAC将帝国总部搬到了马里兰州。非自然局总局已经锁定位置，估计派人过去了吧。”</p>
他说完一顿，想到什么，抬头，银紫色的眼眸漠然看着叶笙。</p>
宁微尘极缓极慢露出一个笑容来，笑容非常深情漂亮，语气却冷淡至极，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制味道，他说：“宝贝，ENIAC机房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p>
叶笙摇头，不以为意：“为什么？我的伤恢复得很快。”</p>
宁微尘笑起来：“你确定吗亲爱的，我们在淮城的那一夜，你身上的痕迹可是——”</p>
叶笙从牙缝里挤出字眼：“闭嘴。”</p>
宁微尘见好就收，笑意散去，冷静道：“我在启明世界开始前，就跟【蝴蝶】做了交易。我会帮他夺取剩下的23生命之丝，而作为回报，他将打开ENIAC的原始数据库，那里面，会有创始人的信息。”</p>
叶笙现在对创始人的好奇，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大了。从他选择用身体掌控animus的力量后，他对一切都有种“命中注定”的荒诞感。</p>
叶笙掩去眸中的讽刺之意，选择换一个话题，他疑惑地问宁微尘，“你作为第一版主，现在不需要在神明禁区现身吗？”</p>
宁微尘：“不用，【蝴蝶】去太平洋海底复活【灾难】。ENIAC、传教士还有那些高等级异端，在全球各地肆意制造杀孽，就等着sariel岛毁灭。异端帝国，其实远没人类想的那么团结。”</p>
叶笙不用去看也知道，人类世界，现在肯定到处都是眼泪和鲜血，在怪诞都市内，他就体会过了。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何况是这种超越人认知、力量的进化。</p>
宁微尘说：“我这一世的父亲现在还在蝶岛。我觉得短时间内叶吻应该不会让他来见你。”</p>
叶笙：“挺好的。”</p>
他暂时也不想和宁致远见面。</p>
宁微尘道：“他在蝶岛试图说服叶吻，启动极点实验室。”</p>
叶笙皱眉。他想起来，当初陆危叛变后，宁知一这个老狐狸，趁火打劫，从伯里斯手里夺走了极点实验室的归属权，彻底掌控了【生物药剂】生产线。</p>
宁家是最早接受灾厄时代的财阀，甚至蝶岛就是宁家出资建造的。</p>
灾厄年初，残酷的原始积累，让宁家拥有很多资源。</p>
他豢养着效忠于自己的异能者，占据【生物药剂】，还有许多蝶岛都不知底细的、高等级异端移植碎片。</p>
宁微尘一出生就被非自然局总局盯上。就是因为总局怀疑宁家违反规定，给宁微尘移植了S级异端碎片。</p>
但宁家手里最大的筹码，还是极点实验室的钥匙。诞生于灾厄九年的极点实验室，集那个时代所有强者力量大成，又有命运纺锤镇压——谁都无法越过宁家，去接触生命之丝。</p>
包括叶吻。</p>
叶笙道：“看来蝶岛现在也挺乱的。”</p>
宁微尘说：“如果宁家现在的家主是宁知一，只会更乱。”</p>
和宁知一不同，宁致远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唯一的愿望是结束混乱，还世界太平。而早就脱离异能者世界醉心权力的【茧】，什么都不顾，只想建立属于自己的联邦政府。和平的表象维系了太久，以至于太多人信以为真，这是真的和平。</p>
叶笙垂眸，突然轻轻说：“宁微尘，这么看来，异化是真的能改变人。”</p>
宁微尘：“嗯？”</p>
叶笙道：“把人变得不像人。”</p>
玛格丽特在幽灵死海，面向所有异能者说的那句话，是这个割裂时代，最生动形象的概括。</p>
【我相信，摆脱掉那几十亿的累赘，‘人类’只会发展得更快。】</p>
【我还相信，若干年后，异能者们再次谈起人类，就像现在智人谈起尼安德特人。】</p>
平等这个概念，只会存在于同类之间。尽管每个人的国家、肤色、语言、财富、能力都不同，但这个世界大家共同相信的一句话就是，“人人平等”。</p>
因为是“人”，所以他有“人”的权力、有“人”的尊严。</p>
一切社会的舆论，都在为各种歧视和不平等而愤怒呐喊。可是这一百年，矛盾早就已经不存在于人类内部了。</p>
就像玛格丽特拿智人和尼安德特人作类比。</p>
一个人可以为同类鸣不平，但如果他坚信猴子和人必须得到一样的待遇，只会被所有人认为是个疯子。</p>
达尔文进化论里，只有优秀的基因能够传递下去。而现在，地球已经为人类筛选出了优秀种。</p>
叶笙说：“玛格丽特和【茧】还是不同的。茧依旧把自己当人，所以他渴望拥有权力、他想救全人类。但玛格丽特不是，叶吻也不是。”</p>
宁微尘道：“玛格丽特只想毁了这个世界。而叶吻，”宁微尘想了下，漫不经心一笑，给出一个合适的评价：“也许她是在赎罪吧。”</p>
叶笙不想讨论叶吻。</p>
宁微尘：“那么笙笙你呢，你在【幽灵死海】选择接受忒伊亚的传承后，掌握animus的异能。你现在和人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了。你觉得自己成为异能者了吗？”</p>
叶笙说：“不，异能者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p>
宁微尘：“嗯？”</p>
叶笙淡淡说：“觉醒异能，不是灾厄时代的馈赠，而是地球的诅咒。【异化】的存在，本来就是地球在抹除错误。”</p>
宁微尘愣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宝贝，你这句话，当初跟旧蝶岛的人说过吗。”</p>
叶笙以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他，说：“虽然我仇人不少，但也不想被那群疯子缠上。”</p>
灾厄年初，所有异能者都高傲自满，自诩天之骄子是进化的获胜者，只有零星几个人，认为这是诅咒、是坏事。</p>
秦博士，灵商，娜塔莉亚……还有他。</p>
异能者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们最需要做的，是自救。</p>
他拥有定数之枪。很多时候，叶笙握住那把枪，都有种仿佛来自远古的寂寥感。</p>
宁微尘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笙笙。”</p>
叶笙：“去哪里？”</p>
宁微尘：“随便走走，你需要晒晒太阳了宝贝。”</p>
宁微尘从车库选了辆跑车，带他从别墅离开，沿着公路穿行千亩森林，阳光从已经有些泛黄的叶间照射下来。叶笙抬头，看着阴灰色的天空，这才反应过来，快到冬天了。世娱城永远在散不开的迷雾中，他确实很久没见过阳光了。</p>
市中心现在都被清空，所有人被赶回家里，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城市上方有一个监控器，由蝶岛打造的，确保不会受第四版块异端干扰的监控器。它捕捉到了这辆车，可是扫射过车牌号后，又安静地闭上了嘴。</p>
非自然局的总部就在京城，所以这里相对外界来说，很安全。</p>
宁微尘握着方向盘，跟他说：“要下去逛逛吗。”</p>
叶笙：“没什么好逛的。”</p>
于是宁微尘就没有停车。</p>
他将车篷完全打开。</p>
叶笙靠着副驾驶车椅，风吹拂过黑色短发。闭上眼，难得享受这种安静时刻。</p>
宁微尘突然笑说：“像不像时间停止，整个世界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人。”</p>
叶笙睁开眼，偏过头去看他。</p>
宁微尘弯着唇角，姿势闲适坐在驾驶座上。铂金色的长发蜿蜒，侧脸漂亮得像一幅画。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并没有很用力、却无端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p>
宁微尘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车开到了高架桥上。</p>
夕阳挂在天边，旁边是林立的高楼，以前灯火通明的城市一片寂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