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那么这次，要一起下地狱吗。”</p>
*</p>
“完整的预言，你还是没能读出来吗？”</p>
天谕跟【灵商】一起躲在车的后面，扯着嗓子吼。</p>
【灵商】摇头：“读不出来的。”</p>
天谕：“什么？！”</p>
【灵商】：“完整的预言，只有预言选中的人能读完。至于预言选中的人是谁。你和我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p>
在【茧】指出宁微尘代表了“时间”后。关于末日的预言，结束一切的人是谁，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p>
天谕老到已经无法参与战斗了。</p>
所以他见证着蝶岛如何消毁。</p>
第一版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后。</p>
天谕只是发出了长长的苦笑。</p>
狂风暴雪中，他的情感被剥离到只剩麻木。</p>
“如果是他们的话，我了解他们的性格……”</p>
所有和宁微尘叶笙打过交道的人，都了解他们的性格。</p>
也许娜塔莉亚的预言，永远无法实现。</p>
可是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结局多少说什么。末日到来，他们各自走进自己的宿命里。</p>
明知失败，依然前进。虽九死，犹未悔。</p>
起源的报复，让灾厄延续了一百年。最后预言选中的终止一切的人，竟然是“起源”的孩子。多讽刺啊。</p>
“我也知道他们的性格。”【灵商】同样苦笑，看着天空奇异的那道绿色极光，喃喃说：“不过无论结局是什么。至少这个时代终于结束了。我们都活太久太久了。”</p>
全球各地所有人，都在这暴雪将至，冰河的末日里，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哽咽啜泣。</p>
而灾厄中心的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疲惫和麻木才是苦难的原色。</p>
淮城落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雪。</p>
最后，梁青青在家中推开窗，伸出手，扬起头来。</p>
京城总局，夏文石伤痕累累，抱紧爱丽丝，一言不发仰望大屏幕。</p>
苗疆边境，管千秋走上一堵快要颓落的城墙，满墙的银饰当啷作响。</p>
陈川惠于幻境里，轻轻用手遮住black的眼眸。</p>
世界各地，所有异能者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仰望青灰色的天幕，可马上又擦掉脸上的雪，继续向前走。</p>
*</p>
娜塔莉亚最后的预言，是让起源“沉眠”。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启示，是……</p>
让时间停止，到命运尽头。</p>
这个世界上的灵异值瞬息万变，【起源】的裂缝从未停过释放能量。只要时间不停，灾厄就永远在继续。【原始汤】和【生命之丝】都已经消毁。现在，唯一能够填补裂缝的办法，是将这个世界的【能量】，全部归还起源。</p>
而命运，是这个时代的【剥夺者】。</p>
“预言里，让它沉眠，一切就都结束了。”</p>
可是叶笙从来不想当那个救世主。</p>
所以，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自己的爱人。</p>
不能同生，一起共死也无所谓。宁微尘为他殉情一次，那么他也为他殉情一次。</p>
叶笙的眼眸有火似刀锋雪芒，声音却很平静，笑问道：“要下地狱吗？”</p>
又一次背弃人类，背弃异端。</p>
背弃这一整个世界。</p>
宁微尘安静地看着他。</p>
他伸手去抚摸叶笙的脸，杀了太多人，他指间都是鲜血。</p>
宁微尘轻轻说：“我小时候，恨不得这个世界被血洗重塑。”</p>
“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p>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死在我面前第二次了。”</p>
他银紫色的桃花眼里光芒变幻，手捧爱人的脸，吻过去，轻轻地笑了下。气息交错，肌肤相亲的一刻。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淡化在叶笙的嘴角。</p>
宁微尘在呢喃情话。</p>
又仿佛只是安静陈述什么。</p>
“我说过，你有让时间为你停留的能力。”</p>
*</p>
“你们两个果然从小到大都是疯子！”</p>
知道宁微尘和叶笙要干什么。</p>
【蝴蝶】忍不住唾骂出声。</p>
祂手指剧烈颤唞，眼神猩红阴翳。结束灾厄，所有的力量都会被收回本源。</p>
——祂怎么会允许.</p>
——祂怎么可能会允许！</p>
【蝴蝶】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p>
可是宁微尘和叶笙逼得祂不得不走到这一步！</p>
“滚！”</p>
【蝴蝶】的身体开始自行分解，自那由线织成的瞳孔开始，物质凋零，元素作辉。祂不死不灭，这样的自我分解，若干年后又能复原！但祂现在必须立刻毁掉蝶岛！让【命运纺锤】出来！趁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化蝶】，杀死“时间”！</p>
亿万根早已被祂吸收的生命之丝，从【蝴蝶】分崩离析的身体里，像血河流淌而出。</p>
祂回到了这片血腥的土壤。</p>
“啊啊啊啊——！”岛上传来无数声尖叫！因为蝶岛在崩塌沦陷！</p>
第二版主的力量，毁天灭地，山惊海倾。</p>
飓风卷起狂涛骇浪！岛屿上所有的建筑都在灰飞烟灭！从根基处开始被分解，包括极点实验室也不例外！蝴蝶振翅起飞，这座凝聚不知道多少人生命和恨意的岛屿，又一次在海平面上粉碎，连带着它全部的罪恶，轰然倒地！</p>
宁微尘似乎只有亲吻叶笙的时候，有些许柔情。对于任何人，祂的冷漠都不逊色于起源。</p>
无尽的尘埃、废墟中。</p>
祂最后一根箭，射向了大地！如坚不可摧的矛！穿刺过蝶岛的正中心，死死钉住【蝴蝶】的翅膀！</p>
时间矛爆发出浩瀚强烈的能量！携卷着洪流一往无前！在他的操控下，【化蝶】终于还是到了最后一步！</p>
化蝶100%！</p>
所有的生命之丝，全被转化为【蝴蝶】的力量。</p>
蝶岛“轰”的一声，坍塌。</p>
同时，整个地球，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低鸣。全世界每个人都听到了，这道声音。</p>
大地在开裂，海水在沸腾，无尽的红蝶汇成黄泉的曼珠沙华！</p>
而从天空罅隙倾泄而来的光柱，像银河坠落——那巨大光柱最下方，碎裂的蝶岛内部，出现一个四分五裂的缺口。</p>
咔、咔。</p>
是【命运纺锤】在自行运转，一点一点破土！</p>
最后倒计时。</p>
3秒。</p>
叶笙看向宁微尘，而宁微尘也望着他。</p>
2秒。</p>
两辈子，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p>
人鱼湾的初遇；旧蝶岛的相识。</p>
心照不宣扼杀的暗恋在世娱城，被一个吻点燃。</p>
共下地狱，又共眠深海。</p>
这辈子，对视的第一眼，烈火燎原。</p>
1秒。</p>
最后一秒。</p>
那些喧嚣、尖叫，都停止。</p>
所有画面，瞬间定格。</p>
连风都在指尖消亡。</p>
月色也如凝固的目光。</p>
时间停止。</p>
现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蝶岛的废墟上，旁边是被血染红的大海。</p>
“其实就停在现在挺好的。”</p>
最后一秒，宁微尘笑了下，对自己的爱人说。“不过，还是让命运走到尽头吧”</p>
也许是起源之地最后的仁慈，舍弃所有力量。</p>
他不再是“时间”，叶笙不再是“命运”。</p>
他们会在新世界里的重新相爱。</p>
宁微尘轻轻说：“去吧。”</p>
叶笙说，“好。”</p>
在爱人的注视下，他转身，走向已经破土而出的【命运纺锤】。</p>
时间停止，代表事物的状态永远不会改变。可是他踩着这片土地上，下方好像还有血在涌出。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太多太多遗憾和别离。</p>
这一世的故事，从淮城开始，从第七版块开始。</p>
叶笙的手握住纺锤的一端。下一秒，柔和的白光，从他掌心散发，他低头，眼中血红冰冷如机械表盘的命轮，缓慢开始转动。</p>
【命运】剥夺这个时代的一切灾厄，先从他的爱人开始。</p>
静止的一秒内，天清地净。</p>
世界各地，所有人都维持着这一秒的姿势。</p>
他们或抬头，或回望，或哭泣，或掩面，或哀伤，或凝望。</p>
浩瀚无边的星光，在地球表面升起。</p>
一点一点，仿佛萤火。</p>
而叶笙在光海中央。</p>
所有的，苦痛、灾变、欲望，现在都轻盈得只变成了一小捧萤火。它们是那么微弱，在风雪中，好像马上就要熄灭。可是它们又那么沉重，沉重到血与泪说都说不完。萤火之光在地球表面变成数不尽的银河，从宇宙的视角看去。地球上空，仿佛在下一场浩大流星雨。光芒强烈耀眼，几乎要照亮整个宇宙。</p>
而那些流星，只有一个坠落的点，它们全部落到了叶笙的手中。</p>
离叶笙最近、最后被剥夺的异端是search。</p>
祂还在呼呼大睡，突然就从手里里面飘出来了。</p>
search一下子清醒，瞪大了血红的眼，随后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轻，还在发光。</p>
“！！！”search一直被叶笙揍，恶狠狠地想，等自己离开这块屏幕，一定要咬死这个主人。于是真的飞了出来后search马不停蹄张大嘴、去咬叶笙的指尖。</p>
只是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没有任何实感。</p>
还是那么蠢。</p>
叶笙低头看着祂，一时心情居然有些想笑。刚走出阴山时，他天天在想怎么卸载这个傻逼软件。没想到，真到分别的时刻，竟然有了几分不舍。</p>
叶笙从祂的口中抽回手指，轻声说：“你可以一直睡下去了。”</p>
“你自由了。”</p>
search什么都不明白，祂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仿佛有所感知，回头，看了叶笙一眼。</p>
萤火回归命运。叶笙将【纺锤】握在了手里。</p>
他转过身，在命运尽头，和宁微尘对视。</p>
宁微尘扬起头，回望他，眼中只有温柔的笑意。</p>
时间恢复流动。</p>
滴答。</p>
每个异能者都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白色的流光萦绕在他们身侧，灵异值丝丝缕缕往外面溢出。连带着，他们关于灾厄的记忆，也在逐渐变淡。他们还会记得这些往事，但他们不会有任何真实的感觉，就像一场发生于风雪中的梦。</p>
“雪化了？！”</p>
淮城，梁青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p>
她的手指碰上结冰的玻璃，失神，望见数不尽的萤光穿梭在高楼大厦间。</p>
雪化了。</p>
钢铁森林里，这些萤火声势浩大，明明灭灭，好似那一晚嘉和广场、广播电台的火。</p>
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p>
原来【都市夜行者】的尾声，早在宿舍楼外她扬起手臂说再见的一刻，就已经写下。</p>
“结束了。哈哈哈，结束了。”</p>
京城，夏文石颓唐又疯狂地笑出了声。“欸？”爱丽丝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在濒临消失的最后时刻，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好像是要去往自己的仙境。</p>
【传教士】彻底愣在原地，死死遥望蝶岛的方向，似乎是难以置信这个结局。</p>
而洛兴言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笑什么，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笑出来，笑到最后洛兴言咳出了好几鲜血！</p>
“他妈的……哈哈，他妈的……”</p>
异国街头，易鸿之站起身来，呼吸急促。瑟西怀里的黑猫发出尖叫。萨蒙德在海岸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p>
他们都遥望一个方向。萤火的微光，千丝万缕，照亮世界。当初博物馆那场步入永恒人文明专题的观展，最后点亮石碑的，也是这样的光。</p>
银铃响彻不停。</p>
管千秋在断壁颓垣上，听到铃声，出了会儿神。想起相看第一天，初入红楼也是这样的声音。而埙曲哀婉，最后伴随这道铃声的，是第二个轮回结局、南柯头也不回的献祭。</p>
余正谊提着蛇首，满手鲜血从石洞中走出。蝶岛被生命之丝粉碎、拆毁，上面的人无一幸存。他是S级执行官，他应该感到愤怒。可是余正谊脸上，现在只有疲惫和苦涩。</p>
他甚至闭上了眼。</p>
高塔之上第三晚接连响起的两声枪声，饱含了【皇后】的愤怒。</p>
雾气缭绕的弗丽嘉港，没有归路的【应许之地】。</p>
从芬撒里尔，断头台走下的只为复仇的魔鬼，终究是把染血的鸢尾花插在了蝶岛的心脏中央！</p>
——我们需要一把火，烧穿着黑暗壁垒，拯救地球亿万的生灵。</p>
——那么多年，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毁了蝶岛。这个目的支撑我我走到现在，哈，还差一点，魔方还差一点，那只关重要的一点……</p>
——人类？【羁鸟】副本的最后结局，还没告诉你们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吗？</p>
“无尽的长夜燃烧过后，就是启明的时代。”</p>
所有人都在仰望雪霁过后的地平线。</p>
凯撒，裴徊。</p>
灵商，天谕。</p>
非自然局的每个人，第一军校的每个人。</p>
全世界的每个人。</p>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长夜终于破晓。</p>
叶笙跟宁微尘，又回到了【人鱼湾】。</p>
缘起缘灭都在这里。</p>
神明禁区早就摆满了悼亡者的白百合。而【春之钟】敲响的钟声，为最后的告别。</p>
宁微尘看着他手中的纺锤，想了想，平静道：“我两辈子，都在谋划着怎么杀死它。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p>
叶笙：“别浪费时间了，我拿着它像拿着个炸弹，生怕它突然又继续运转来杀你。”</p>
宁微尘失笑：“我的力量都已经被剥夺了。不会有事的。”</p>
下一步，是把纺锤放回起源的裂缝里。</p>
而叶笙最后剥夺的，是自己的力量。</p>
他手里的定数之枪融化，变成了一团漆黑的液体。</p>
叶笙弯身，将【命运纺锤】放回裂缝内部。</p>
那一小团黑色的液体，开始四散，像一块轻易的布，逐渐覆盖大地的裂口。</p>
——让时间停止，到命运尽头。</p>
叶笙在最后，好像又看到了“起源”。他抬起头，白色衬衫的衣角轻轻飞扬。</p>
这一短暂的片刻，就连宁微尘的身影都淡去，只有他和“起源”在无尽的深海对望。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过额心，是“起源”的触摸。</p>
对他最后的选择，“起源”没有任何评价。</p>
随着力量一点一点抽离，叶笙所有关于灾厄的记忆，也逐渐淡去。</p>
这一世的故事，从淮城起，从春城起，从故事大王的“祝福”起。他当初射穿天台墙坯的子弹，开启之后进真实世界的白骨长路。</p>
庆幸，他有一个陪他走到最后的爱人。</p>
转过头。</p>
叶笙在启明到来，最后的破晓时分，和宁微尘对视。</p>
叶笙现在力量抽离，承受的痛苦，甚至高于宁微尘。</p>
宁微尘走过去，和他十指相扣。</p>
两人的戒指也紧紧靠在一起。</p>
“宁微尘。”</p>
把力量全部交还给起源，在海水变换的极光中。</p>
叶笙忽然喊了声爱人的名字。</p>
宁微尘偏头：“嗯？”</p>
站在灾厄时代的终点，叶笙笑起来，眼中泛开温柔笑意，轻声说：“做完这些后，我们回家吧，初恋。”</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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