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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个交易吧,既然你也知道了你想要的答案,我们今天放过彼此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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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微尘“你想怎样。”
故事大王说“你先放开我。”
宁微尘垂眸看着他。
故事大王道“放开我,把这里的禁锢解除,我就能让你出去。”
宁微尘道“将禁锢解除,你反手害我怎么办?”
故事大王道“我不会这样的。因为这是我生前最后一篇故事,我很喜欢它。长明公馆记录了我所有活过、存在过的证明,虽然它充满黑暗和苦痛,但人生不就因为痛苦而显得真实吗。把你困在这里,等于也毁了这整个故事。我不会这样的。”
我即……
宁微尘嗤笑“看不出来,你那么爱惜你的故事。”
故事大王“对啊,我因故事而生。”
他低头,藏在袖中的手,由一开始的紧张到发抖,变到最后,成了充满戾气和憎恶的一瞥。
我
最后一笔落下。故事大王松开手,商量的、友好交易的语气瞬间变了。
故事大王古怪一笑,眼神阴郁冰冷。
“……我因故事而生啊。”
“进入我的故事,就别想出去了吧。”
宁微尘脸上的笑意止住。
故事大王看着他的表情,没忍住嘴角都咧到耳后根,大笑出声。
“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吗?这是我的故事啊。”
这是他的故事啊。他虽然展现真身,没了“场”的保护,无法逃离时间的禁锢。但他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他”。
那个被他写入故事的、阴郁孤僻的故事家。
那个过去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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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我。
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创造出类似首篇春城毁灭性的规则,但是在这里,简单的脱身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他去取代故事里的自己,离开这里,然后东躲西藏,熬到第三天黎明就好了。
黎明到来,所有外乡人都会被同化!为了困住宁微尘,毁掉一个故事又怎么样呢!
故事大王眼里是绝对的疯魔之色,他嘶哑说“你决定杀我的时候,就该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
这是异端帝国,人人心照不宣的规则。
故事大王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就像被用橡皮擦缓缓擦掉一样,凭空消失在空中。
我即我
他将在程小七体内暂时存活。
宁微尘看着他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低头,半蹲下身去,修长冰冷的手指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个空间的时间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绝对零度逐渐回温。内外两个空间都处在极度混乱里,物质紊乱,秩序崩塌。
宁微尘垂下眼眸,仿佛是自言自语,轻嘲道“你真以为,我很喜欢跟人说废话吗。”
他站起身来,掌心忽然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水纹。如果叶笙在就会发现,宁微尘的控水异能,其实比海妖本身还要恐怖。淡蓝色的水在他掌心变成一个最简单的弓,宁微尘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入口中,咬破皮肤。他的指腹沾上鲜血,一双桃花眼冰冷的紫雾氤氲,整个人似神似魔,强大危险。指腹搭上弓弦,一根血做的箭就出现在了上方。
宁微尘神情冷漠,在这逼仄的地下室,扬起头,朝着故事大王消失的方向,射出了这一箭。
既然要变做程小七。
那就变得更彻底吧。
谨以此篇,献给我那短暂、破碎却又泛着光的童年。
所以程小七是怎么长成故事大王的?
叶笙没有任何伤春悲秋的心,从这句话里,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后。是如何忘记初衷,变成疯子的。
怪诞都市到处都是隐喻,到处都是讽刺。
他讽刺春城是座吃人的城市,一个人来到这里,三天就会被同化,变得麻木不仁,将汗水鲜血眼泪全留在这片土壤;
他讽刺各色各样的邻居。
讽刺《臃肿》的欺软怕硬,好吃懒做;讽刺《人头气球》的虚荣拜金,毒瘾性瘾;讽刺《负尸蟾蜍》的暴力无脑,杀人丢尸;讽刺《绝望妻子》的懦弱无能,以夫为天;讽刺王小胖的利欲熏心,剽窃上位;讽刺房东的贪婪缺德,造就这栋棺材楼。
小武或许是他唯一一个,还有点好感的人,可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他也平静地在心里给他做出审判。他觉小武在梦游,在逃避一切。或许是自嘲,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多到床底下,好像一切丑陋都不存在。
《他人之眼,他人之舌》讽刺这个世界,人人都是阴暗的偷窥者,人人都是丑恶的造谣者。
《棺中棺外》讽刺世界的本质就是棺材,一个个大棺材,套着一个个小棺材。
在春城温柔哀伤的风里,藏着那个少年,最压抑又极端的宣泄。
这就是《怪诞都市》的本质,那铺天盖地的嘴,铺天盖地的眼,铺天盖地新新建立的楼房。
是故事大王眼中的世界。
叶笙走出长明公馆,抬眼看到这个世界,发现那些嘴巴到这一晚,都活了过来。它们长在建筑物上,一张一起,露出森白的牙齿。几乎是叶笙出现在怪诞都市的第一瞬间,这座城市就沸腾了。
他从地下墓地的棺材林跑出,进入了另一片棺材林。
但是叶笙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看着一辆13路公交车在月色下跌跌撞撞往郊外跑去。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毗邻长明公馆,没有太多高阶异端在这边。叶笙随手拿起枪,一枚c级子弹射穿一个异端的脑袋后,把他的尸体从驾驶座丢出。然后一踩油门,直接追上那辆公交车。
他的后面无数异端追了上来,他的前面也有异端前仆后继闯过来,叶笙单手打方向盘,手里的枪伸出窗外,砰砰砰,刺耳的枪声,惊醒整个城市。
这座喋血的怪诞都市,旁边建筑物上无数红唇标志,微笑着看着他,随后它们张嘴,伸出一条又一条的长舌来。这些肉舌如同巨蛇,横在天空上方,重重往下拍打,拍打马路裂开,世界动荡。
叶笙深呼口气,将油门踩到底,艰难地冲破所有障碍,跟上那辆公交车。
情急之中,叶笙不知道摁到了什么按钮。
跟外面血腥疯魔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车里传出一道温柔含笑的女声来。轻缓舒适的音乐作为伴奏,叶笙瞳孔微瞪,他精神紧绷地听着电台里的话。像是末日降临之时,人们在救济所,听到的人类广播。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是淮城时间八点整,欢迎大家来到《小嘴讲故事》,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小嘴。
真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小嘴讲故事》的成功开播,离不开所有淮城市民的支持,小嘴也在这里衷心谢谢大家,当然,还要感谢故事杂志社对我们的大力支持。
女主持人的声音亲切又温婉,带着温和笑意。
叶笙在这里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竟然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好多听众朋友的热切投稿,今天是电台开启的第一天,在大家的投稿前,小嘴先抛砖引玉,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一段发生在十多年前的对话,对话的主人公,是我们故事杂志社的社长。哈哈,对,没错,这个故事是社长跟小嘴说的。
小嘴说。
主角是一个刚生下孩子就查出了癌症的母亲。
这位可怜的母亲跟社长是旧识,她是社长曾经去支教的学生,成绩极好,却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辍学。再次见到时,她早就失去了学生时代的灵气,在工厂做着最麻木繁琐的工作。
查出绝症的第一天,这位哀伤至极的母亲,写了封信给自己曾经的老师,她问社长。
老师,我查出了癌症,只剩一个月的生命。但我的孩子刚刚出生,他的父亲脾气不好,我所有的遗产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最后一个月,我能给他留下什么呢?
这个问题过于哀伤,社长也无能为力,不过他在刚刚兴起的网络上找到了答案。
答案说,留下一个完整的你,留下一个完整的母亲。(1)
叶笙愣住。外面是各种嘶吼、呻吟,怪物前仆后继撞上他的车身,鲜血,溅洒车窗。
这么一个疯魔喋血的世界里,这个电台好像是世界最后的微光。
不过对于叶笙来说,这却是最后的最关键的线索。
——我能给他留下什么呢?
留下你的文字,留下你的声音,留下你的影像。
你可以给他写下一百封信,在他每年生日的时候寄过去,告诉他有个母亲一直在很遥远的地方期待他的长大。每一个长大的十字路口,都有人在按时的等他。
留下你的文字,跟他说你的童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以前住在哪里。外公外婆是怎么样的,兄弟姐妹又是怎样的。
描述你以前过什么糗事,犯过什么傻。
你甚至可以给他看你小时候的日记,让他知道,原来妈妈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妈妈也那么活泼好动,会爬山上树;原来妈妈养过一只狗,曾经也笨头笨脑栽进过田里。
跟他说你的故事,说你曾面临的烦恼,说在学校的心事。跟他说你的学业,你的婚姻,你的工作。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泪,你的煎熬,你的蜕变。你这漫长的一生,都可以温柔又耐心地讲述给你的孩子。告诉他什么是生离,什么是死别,告诉他人生的遗憾,也告诉他人生的圆满。
你还可以告诉他怎样去爱人,告诉他怎样被爱。告诉他你生下他时的心情,你离去时的想法。终有一天,你的孩子会读懂生和死,读懂他的母亲,同时也读懂他自己。
慢慢地,他在成长的过程会发现,那个素未蒙面的母亲,原来在脑海中那么完整。
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你看,所有人都在遗忘,唯独他在与你相识。
一百封信,一百年,对他来说,每一年关于你的形象都在越来越完整。他把你从虚无中拼凑,终有一天,他走到时间尽头看到真实的你,发现竟然能和想象中重叠。
主持人笑起来,温柔的声音给这一夜的血色渡上微光。
她轻轻缓缓说。
所以,给他留下你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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