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很大,大到燕王宫发生了几乎灭国的灾难,周围县府也才堪堪得到消息,得到消息之后的各个县府长官们第一时间便派出了斥候前往蓟城探查消息。
此刻,蓟城东门外,大家看到满地的伏尸,铁甲零件,城头的疮痍以及不知为何堆积在城门口的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些平日里在各个县城府衙内每天饮酒作乐睡寡妇的官差小厮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即使在王城脚下,也并不安全,甚至,差点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改朝换代了。
这些不知拖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才买通打点好一切只为在王城脚下尸位素餐的人们傻眼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所见到的景象。
先前安平县令狄大人传信到他们所在县衙让他们加强戒备的时候,上到县令大人,下到他们这些斥候小厮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这狄大人莫非是昏了头,谁敢在王城脚下造反?”
“就是就是,就算是造反,还有护庭卫在,怕什么。”
……
如上这样的言论就是数日前各位大人们收到讯息时的基本反应。
然后,前几日还在高谈阔论,饮酒作乐的大人们如今都抱病的抱病,请罪的请罪,甚至他们这些手下人来,很多都是揣着自家主子辞呈来的。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蓟城之所以能够力挽狂澜,平定叛乱,是因为名剑山庄庄主柳飘香和桃源的几个学生出了死力,这期间各县府的府兵未见一兵一卒前来勤王。
这秋后论功行赏自然是不能少,但谁都知道,堂堂燕国王都蓟城发生这种事情,乃是国耻,比起必要的赏赐,秋后算账才是重头戏。
“日后的蓟城,怕是要面临大洗牌了。”
高渐离站在城头,手中拿着宛若十字木匣的名剑十方游龙,看着下面胆战心惊的衙役们,眼神犀利且冷冽,
“也好,再不洗牌,这燕国,就彻底烂了。”
身边正要乘剑离去的柳飘香听到新收弟子的一番言论,沉静道:
“这蓟城数十年来的平安,是无数人用命换的。燕王如此治下,实在是昏庸无能。”
言语之中不乏惋惜意味,但柳飘香的语气却是飘然若仙。
听闻此言,高渐离普通的面容流露出一抹狡黠,他道:
“师父如此说,显然是还不够了解我们的这位王上。”
“哦?莫非……”
柳飘香突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
“本来准备就此离去,但看来这燕国好像比我想的要有趣一些。”
柳飘香身为一个高手,高的自然不只是实力,高渐离的一句话他便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说起来,据柳飘香所知,护庭卫八部都有一个首领,据说这些首领各个实力不俗,乃是蓟城防卫的中流砥柱,同时也是蓟城身为王都敢于不留重兵的最后底气,
可这些首领,在这场变故中,似乎没有一个出面的,甚至就连守卫城门这样的重任,遁甲部首领高灵芝都抱病拒出,只派自己不黯战事的小儿来指挥守城,而燕王宫那边甚至也没有任何微词,这简直是太儿戏了。
再推想一下,柳飘香身为名剑山庄庄主入城,虽然做了伪装,但一个外来人居然能够毫无阻碍地进入蓟城重要情报地关雎楼担任琴师,而且虽然派来了盯梢,但还是那个问题,高渐离不管是作为守城将军还是盯梢名剑山庄庄主的谍子,他的资历,显然都是不够格的。
这些事情抽丝剥茧串联起来,再加上乖徒弟刚刚到那番话,很难不让柳飘香怀疑这整个灭国之灾恐怕都是这燕王一手策划的。
“可是,为什么呢?”
柳飘香自言自语,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一国之君要绞尽脑汁搞这样一场内耗来损害自己的国家呢?
“柳庄主有此疑问,显然是不太了解我们大燕的国情,其实大王做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个声音从柳飘香的身后传来,很令剑神震惊的是,这个声音传来的那一刻,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身后出现的人。
起码有接近半息的偏差。
这半息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柳飘香可是四象境的强者,能在他身边隐藏半息的身形,这世上,不能说没有,但也绝对不是很多。
至少说明,这个人的潜行之术,已臻化境。
柳飘香看一眼眼前这个通体漆黑的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当然,柳飘香对他的面容也不感兴趣,仅仅只是潜行之术和伪装之术强一些,也并不足以让剑神高看一眼。
“你刚刚从影子出来的?”
柳飘香一句话便揭穿了来人潜行之术的真相。
只见那黑衣人行礼作揖道:
“标下护庭卫谍影部统领温良谦,见过剑神。”
这漆黑的黑衣人,叫温良谦,是谍影部的统领。
柳飘香眼神淡然,评价道:
“名字倒是体面。”
温良谦道:
“身上太脏的人,总是希望有一个体面的名字的。”
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表情,只是漆黑,他像是穿着某种特质的衣服,一件把人变成一片漆黑的衣服。
温良谦见柳飘香不再言语,便继续他刚刚所说的话:
“大燕疲敝多年,尸位素餐者多如牛毛,而要用正常的方法逐一清理这些人,显然非常困难。人只有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愚蠢和错误,所以这一场灾难,是必要的。”
这番言论,柳飘香本身也早有猜测,他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