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着印匣,炎颜迈过高高的木门槛,独自走进沧浪阙。
她没有回答邢玉堂最后的疑惑。
尽管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答案还未经证实。
走到沧浪阙正中央的那块圆形玉砖里,炎颜在塔夏兰的那根钉进玉砖里的簪子跟前盘腿坐了下来。
把沧浪之玺从匣里取出来,摆在玉簪旁边。
玉簪上,邢堰的那颗血珠已经消失不见,玉簪仍旧是通体莹润洁白。
垂目与玉簪相对,炎颜道:「你煞费苦心搞了这座大阵,可惜你的族人好像并不领情。说实话,我有点替殿下叫屈。」
「你在地宫壁画里见我的时候,让我来沧浪城一趟帮你个忙,我来了,我很守约。可是我也叫屈。」
「你既然遇见沧浪城有这场劫难,你为啥不是想把这边的情况跟我透个气儿?特么这大一个坑,你老人家磕巴都不打一个,就把我给诓来了,这是你做的可不厚道啊!」
然后空荡荡的大殿里,是亘古不变的静默。
邢玉堂并没走,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大殿里炎颜跟簪子说的话他听得真真儿的,憋不住笑起来。
这姑娘,真有点意思!
等了会儿,他猜炎颜的心情可能好点了,才又听见她继续说:「算了,你一死人,我不跟死人计较。不过,咱先把丑话说在头里,我这次算是拼上性命帮你,你可不能站干岸儿啥都不干。」
「既然你站在了这里头,你就得给我把这个大阵守好了,把这个大塞子狠狠钉在地上,不能让任何人把它拔出来。」
「你要是办不到,可别怪我回头上天悲岛去倔了你的坟!」
听到这儿,邢玉堂再也忍不住咧开嘴,无声笑起来。
太逗了这丫头,除了能干,确实也挺好玩儿的。
不过邢玉堂只笑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就渐渐敛了起来。
他心里其实清楚,炎颜看似这样幼稚地跟簪子说话,其实是在掩饰她内心极度的紧张。
她也是人。
她也害怕。
只是站在她这样的位置上,她的怕不能放在明面上。
邢玉堂缓缓转起身,掸去袍上的尘,迈步沿着玉石台阶走下去。
在他的背后,沧浪阙周围有风渐起,千金色的光笼罩整个大阙,仿若神圣金殿。
炎颜的手掌按在沧浪玺上,口中缓缓道:「人之生也柔弱,草木之生亦柔脆。柔者,生之门户。坚者,死之徒。是以兵强不在盛,持之以恒,以上柔克其刚强……」
随着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炎颜手掌中的沧浪玺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与炎颜周身散发出来的光芒融为一体。
在炎颜的神识里,她看到了沧浪城现在的模样,分毫必须,无比真切。
尽管所有修士都撑开了结界,已经在尽可能收容百姓,可是对于庞大的黑虫潮,这点力量仍旧是杯水车薪。
仍旧有更多的百姓被虫啃食,还有许多百姓萎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整个大城满目血腥,一片狼藉。
就在黑暗虫潮以绝对的强势席卷整个沧浪城的时候,在每一个普通百姓充满恐怖,萎缩的心底里,响起一道温暖的女子声音。
「人之生也柔弱,草木之生亦柔脆。柔者,生之门户。坚者,死之徒。是以兵强不在盛,持之以恒,以上柔克其刚强……」
「我以柔弱之身躯,踏芒鞋,举竹杖,卫我幼子,护我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