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天庭,云雾缭绕之间。
作为人性一面的上昊,身形虚幻,坐在诺大的宫殿之中。
在他周围,摆满了各色的美食美酒,还有数十名肌肤莹润身材婀娜的美艳女子伺候一旁,喂他酒肉,帮他捶肩按摩。
宫殿中央,甚至搭起了一个戏台,琴瑟和鸣之间,白衣飘飘的女子轻歌曼舞。
盈盈笑语之间,这哪儿像是一个囚徒?
再加上岁月帝主时不时前来,恭谨问候,你要说他是执掌天庭的天帝都没差。
哦,他真是啊,那没事儿。
总之,上昊的小日子过得惬意的一匹,除了不能踏出天庭以外,他要啥有啥。
相比在王淳允体内苦哈哈的日子,被俘后却是生活品质提升了数个档次。
天庭无岁月,又是一日,到了饮食之时。
身穿绮罗仙绸的仙女,夹起来一块香气四溢的仙珍,无比温婉地放进上昊的嘴里。
这老头儿一边咀嚼着美味,一边嘟囔道,
“啧,都是朕曾经爱爱吃的爱看的,真费心了。”
这话,也是引得周遭女子,娇笑连连。
“那是自然之事。”
正在气氛一片和谐之际,有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踏进大殿之中。
他穿一身威武帝袍,眉宇之间有威严之意,其面容与苍老的人性上昊,有几分相似。
他一到,先前还无比快活的宫殿内,立刻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那些美艳仙女,也五体投地,跪伏下来。
——作为神的上昊,天帝。
他继续道“因为,朕就是你,你就是朕。”
上昊撇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之色,反而叹息,“可惜,我如今已不喜这些东西了。”
“哦?”天帝眉头一皱。
上昊看了他一眼,兴致缺缺道,“天庭无限好,也不如人间——醉春楼的鱼,享华轩的酒,闭月亭的姑娘……哪一样不比这些死气沉沉的‘仙珍’好?”
天帝抬起眼眸,摆了摆手。
那些美艳女子,便躬身退去。
整个宫殿中只剩下他与上昊二人。
天帝在上昊对面坐了下来,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归复于朕,化作完整,那时天地皆为你我所有,岂不美哉?”
上昊笑了,“你这话倒是说得有趣——我便就在这里,只要你向前一步,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可你为何就不敢呢?”
话音落下,他突然伸手,意图要触碰天帝。
但明明应当是更加渴望合二为一的天帝,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看,你嘴上说着渴望说着爱,但身体却很诚实——倒是与凡间那些风流浪子一般模样。”最后,上昊还不忘嘲讽曾经的自己一番。
天帝无言。
他确实不敢与作为人的上昊发生接触。
否则,便会立刻开启融合。
沉默之间,天帝眼眸微沉,道,“你应当知晓,北海之事,本就是为了引你现身而已。所谓人与神的胜负,无论是朕,还是你,都不在乎。”
上昊了然点头,“甚至为了引我出来,你还特意让岁月统兵作战?”
“因为他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天帝答道。
上昊表示理解,又问道“既然如此,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成功引诱并捉住了我,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
天帝摇了摇头,“朕是你,你也是朕,朕能想到的事,你不可能想不到。所以……明知此乃计谋,你为何还会上当?”
顿了顿,他死死盯着上昊,
“朕的另一半……你究竟有什么谋算?”
“天机……又有什么谋算?”
上昊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天帝一眼,却是啧啧赞道,
“真不愧是从我心中诞生的阴暗一面,连我这送上嘴的肥肉都能按捺住。”
说罢,他双手双脚一瘫,倒在地板上,摆烂了。
天帝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与人性的上昊合二为一,确实乃是他最大的愿景。
因为如今,他与上元大道的融合,已达到瓶颈,难再进一步。
天帝心头清楚,这是因为他尚不完整的原因。
只有吞噬了人性的上昊,方才能凌驾万道,君临上元。
一旦成功,整个世界,便再也没有能阻止他的存在。
无论上昊千般城府也好,天机上人万般谋算也好,在绝对的武力之下,都是泡影。
但问题是,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到让他感到担忧的程度。
简直就像是两军交战,势均力敌,敌方将领杀了毫无征兆突然跪地投降。
要说这其中没有一丁点儿问题,谁他妈信啊?
天帝,不信,也不敢信。
无数年前,他便已经领教过天机上人与另一半的自己的城府与诡计了。
更恶心的是,上昊特殊,乃是他的本身。
如此,只要他不愿意,就连那些读魂之事,也无法捕捉他的想法。
“朕……早晚会弄清楚你们的图谋。”
“到了那时……”
天帝最后看了上昊一眼,拂袖离去。
宫殿中,陷入沉默。
寂静之中,上昊睁开眼,喃喃自语,
“是啊,你是天帝,你是曾经的我。”
“只要给你时间,你什么都能做到。”
“但,我会给你时间吗?”
“天机,又会给你时间吗?”
摇了摇头,他唏嘘一叹,提高了声音,
“接着上菜,接着奏乐,接着舞!”
于是,一名名美艳女子飘进宫殿,一曲再鸣,丝竹悠扬。
气氛,再度变得奢糜起来。
适时,有渺远的诵经之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整个天庭都是一震!
仿佛被什么庞然之物撞击一般!
但上昊并未惊慌,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时候……到了!”
圣佛山,山门。
古老的诵经之声自不知名处,浩然响起。
又有万丈佛光从天垂落,将整个圣山都笼罩在金色当中。
仿若神明的伟力一般,在旭海走过地干竭的黄土上,绽放新芽,虫鸣鸟兽,汇聚而来,
天地之间,一片繁荣之景。
在这上元世界已经开始排斥人道存在的时候,他的出现,仍然让天地为之相迎。
而望着那身穿古旧袈裟的身影,赤足老僧与年轻的僧人悬之已经完全呆住了。
年轻的僧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无比浓郁的佛光,让他虔诚到难以抬起头来。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的老师。
却发现赤足老僧那苍老的脸上,却是已经有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那种得偿所望的神情,仿佛朝闻道夕身死的痴人,已圆满地得偿所愿,再无一丝奢求。
“老……老师……这……这是……”
虽是疑问,但他心头应当是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这猜测太过荒唐。
荒唐到让人无法相信。
直到在茫茫的佛光与诵经之声中,一向行事不羁的赤足老僧双手合十,虔诚诵道,
“我佛……”
那一刻,年轻的僧人浑身一震,看向旭海和尚的身影。
年轻僧人悬之当初乃是金光寺的僧人,是最近才跟随赤足老僧一同修行。
所以他对于旭海和尚并不陌生。
嗯,倒不如说……相当熟悉。
毕竟,在气氛肃穆到近乎死气沉沉的偌大佛寺内,像旭海和尚与悬之这样跳脱的人,隔着十几里地都能闻到对方的味儿……
所以,俩人当初没少偷溜出寺,做一些佛规不容的事儿……
当初旭海和尚叛逃的时候,悬之还担心了好大一阵,怕他被佛僧追杀。
但最后在普芮菩萨的授意下,金光寺也只是象征性贴出了通缉。
悬之心头,这才松了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