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天演圣主垂下眼帘“您应当知晓,寻常的卜算与推演,是需要被推演者的——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座城,一个大域,甚至整个世界。被推演者的范围越庞大,力量越强,因果就越大,也更加难以清晰地看到命运。”
“但吾在推演时,并没有指定明确的被推演者——在得到天演域会被覆灭的结果后,吾推演的,是一年以后,尚存于世的人的命运。”
“这个举动,本来是想看一看一年以后,有谁能逃过一劫,吾好尽早与他接触,逆天改命。”
说到这里,天演圣主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
“本来,吾认为能再如此恐怖的劫难中活下来的都是无比可怕的存在,已做好了被天机反噬的准备。但结果……轻松得让吾脊背生寒。”
江南舔了舔嘴唇,接话道“——就像没有做过这一次推演一样?”
“对!”
天演圣主倒吸一口凉气,
“吾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原本以为要数个时辰,甚至数日才能推演出的结果,几乎在吾卜算之后,一瞬间就得出了结果。结果是——没有。”
“三百六十五日后,整个坤坎二道,无人生还!”
话音落下,江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望着不修边幅,眼中逐渐被血丝覆盖的天演圣主,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
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一直无法开口言说的难言之隐,第一次被人知晓了。
——一年后,坤坎二道将毁于一旦。
而天演圣主得出这个结果的方法,也让他似曾相识。
排除法,当初天机上人也曾用过这样的法子。
既然没有资格预言众人的未来与命运,那便去探寻某个时间点以后还活着的人的命运。如此就规避了庞大的因果,规避了两大道无数生灵与无尽疆域,通过取巧的方法得出了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放在平时,这压根儿就是吃力不讨好做法。
毕竟倘若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活下来的人可不会少,这么一算仍然和推演整个世界的难度差不了多少。
甚至一个不注意,就是天机反噬,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道消。
但在这灾难将临之际,偏偏就硬生生让天演圣主看到了真正未来,看到了那早已注定的命运。
——坤坎二道的毁灭。
“因此,圣主才被诅咒了?”江南沉吟问道。
天演圣主点头“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家伙,不希望吾的推演结果被其他人知晓。”
“在吾传出预言后,吾便遭受到了诅咒——每日清晨,万物复苏,任何发生在天演域的平常事,对于吾而言都是杀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老鹰捉小鸡,猛虎猎山林……每一样,都是凛凛杀机。”
“这段时日,吾曾无数次,命悬一线!”
江南皱起眉头,“未曾向两位陛下禀报?”
“怎么可能?”天演圣主圣主摇头,“在传出传闻的第一时间,吾便尝试联系两位陛下,告知此事,但……吾做不到。”
“什么意思?”江南眼睛一眯。
天演圣主看了眼江南,叹息“您可曾去过凡人王朝?那些如昙花一现一般的短暂朝廷中,是如何对待死囚的?”
忽然之间,江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喃喃开口,“刻字,上枷,囚于大牢?”
“不错!”天演圣主摆了摆手,“凡人之牢,不过是几根粗铁,几块坚岩,但吾之囚笼,却是整个天演——在诅咒的屠刀降临之前,那幕后黑手便已经为吾立起了囚牢。”
说话之间,他朝星盘上一点。
那天地倒转的小小世界中,一层薄薄的光幕便浮现出来,笼罩整个天演域的边境!
隔绝内外!
“听不懂!听不懂!”煌天圣主一拍脑袋,干脆道“天演,既然你出不去,那就放吾辈与江南出去,吾辈亲自去见两位陛下,请他们出手!”
天演圣主与江南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圣主,您还不明白吗?”
前者从星盘上站起身来,
“拦住你们去路的,虽然不能说与吾毫无关系,但却并非吾之所为——那是对吾下了宇宙的黑手,为吾建立的囚笼。”
“不只你们,如今整个天演域都是只进不出,一旦踏入,便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天演域,已画地为牢,形如桎梏。”
小姑娘愣住了,一时间无法分辨,她下意识看向江南“真的吗?”
江南点头。
虽然天演圣主的话听起来很荒唐,但唯独对他而言,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毕竟,倘若不是真的推演出来了,谁能臆想出一年后坤坎二道毁灭这样的天方夜谭?
江南作为从未来回到这个时代的旅人,他知晓这一点,也就知晓了天演圣主说的,很大可能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是我?”
江南叹了口气,看向天演圣主“我记得那个银羚曾说过,圣主一开始就是想邀请我来对吧?但我在踏入天演域之前从未见过圣主,圣主凭什么会指名要找我?”
“因为……您是变数。”
天演圣主道“修行推演卜算之道的修士都有两双眼睛,一双凡眼看表象,看天地万物,看芸芸众生;一双真眼看天机,看命运,看过往,看今夕未来。”
“而毫不夸张地说,吾在这一道已登峰造极——哪怕是两位陛下的天机与命运,吾辈虽看不真切,却也能察觉端倪。”
“但十三天前,您踏入天演域的时候,吾在冥冥之间看了您一眼——什么都看不到。您的从前,现在,将来,因果……一切都仿佛不存在那样。”
“您,超脱天地,超脱岁月,超脱这个时代。在吾等推演之道的棋局中,这样的存在,称为变数。”
“——破必死之局,唯有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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