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您果然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因为之前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点风声,所以夫人对苏菲的说辞也并不怀疑,她因此更加对苏菲的遭遇满怀同情,“哎,我觉得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性格真是越来越执拗蛮横了!弗朗茨任性妄为,触怒了陛下,那又不是您的错,又怎能责备您处罚您呢?您照顾一个受罪的孩子又有什么错?我认为一个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慈悲而受罚,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敢去行善?”
发了一通感慨之后,夫人又问苏菲,“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到我们这边来的话,我一定让他好好对您赔罪才行。您是整个事件当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却承受了最大的痛苦,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哼,赔罪?怎么赔罪?让你女儿自觉滚开,消失到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你愿意吗?苏菲在心里哂笑。
她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在她心中,导致这一切灾难的人却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另有其人。
“赔罪倒不必了。”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时光已经抹平了我心中的怨恨,我已经不再纠结这些恩怨了,也许这是上帝为我准备的命运,我默默承受就行了。
当初和他来往时,也有过不少愉快的回忆,这个孩子在想要讨好别人的时候,确实会是一个非常讨喜的人,他有闪亮的才华,也有过人的智慧,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默默无闻地老死在维也纳吧……平心而论,在他走后,我们那里更加冷清了,也更加无聊许多。我不知道他未来到底会有何等成就,但是想来,他一定会得活得非常精彩,比我要精彩太多,我会把他当成一位曾经的朋友那样祝福的。”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特蕾莎,笑容依旧不改,“当然,还包括特蕾莎殿下。”
看到苏菲这样夸奖女婿,夫人自然是相当高兴,而卡尔大公和特蕾莎也暗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惊讶于苏菲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宽容而又得体的话来。
看来经过了这一番命运的折磨之后,苏菲似乎变得更加“成熟豁达”了,走出阴霾并且放下了恩怨。
父女两个都暗自庆幸,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就这样,这顿晚餐就在众人的闲谈之间结束了。
苏菲强颜欢笑,这顿晚餐虽然丰盛但她吃得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才咽下肚里,而其他人却津津有味,为苏菲的风采和宽容所打动。
不过在这时候,苏菲也该要告辞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特蕾莎单独去送了她。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着,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互动,但是似乎也没有多少敌意萦绕在身旁。
经过了今天这一番见面之后,特蕾莎对苏菲的印象要好了不少,因而反倒是更多了几分胜者的怜悯——也就是苏菲最痛恨的那种怜悯。
在苏菲准备走上马车回去的时候,特蕾莎突然开口了。
“殿下,您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宫廷,可否允许我探视一下珂丽丝忒尔?”
苏菲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大为惊讶地看着特蕾莎,“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特蕾莎平静地回答,“我说过了,她毕竟是殿下的骨血,而且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未来要照管她,那我何不趁此机会探望一下呢?也许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再见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总得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才对。”
特蕾莎这番话,又勾起了苏菲心头的万般思绪。
半是为女儿心痛,半是窃喜。
她原本正在发愁自己该以什么办法将夏奈尔带到女儿的面前,而现在特蕾莎这么主动提议,倒是让她的难度减小了一半。
“好的,我会去说的,但我也不知道宫廷那边怎么答复。”
“我想陛下会同意的——因为他可能是除了您之外,世界上最希望我们把珂丽丝忒尔放在心上的人,珂丽丝忒尔对他来说最大的价值不就是让殿下牵肠挂肚吗?”特蕾莎平静地向对方解释,“况且,哪怕陛下不同意,我这么表现,也能够提高他心目中珂丽丝忒尔的价值,这样至少她的生活待遇会得到保证……”
特蕾莎入情入理的分析,让苏菲心里听了也颇以为然。
而更让她内心触动的是,对方在只言片语当中所显示出来的心意。
易地而处,她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大度的。
哪怕其中有一些是源于“胜者的怜悯”,但是这份慈悲仍旧难能可贵。
而对珂丽丝忒尔展示出的慈悲,要比直接对自己的,更让苏菲内心感到触动。
女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甚至是支撑她现在还没有精神崩溃的支柱,她无法接受女儿未来和光同尘。
因此特蕾莎的善意对珂丽丝忒尔来说意义也是非凡的。
正因为如此,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真正地不带任何偏见和怨愤、正眼打量了特蕾莎。
在月光下,特蕾莎的脸闪现出莹白的光,生过孩子之后依旧身段婀娜,哪怕是心高气傲的苏菲,也觉得她的容貌跟风姿,有资格站在面前和自己相提并论。
刚才她在夏奈尔面前说了那么多狠话,此刻却难以再去仇恨特蕾莎。
罢了,这次就谢了她吧。
“有劳您费心了,为了珂丽丝忒尔,我也会饶恕您一次的。”她丢下了一句让特蕾莎莫名所以的话,然后转身走上马车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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