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不置可否,而是看了看温崔两位大人,然后出声询问:“三位爱卿真的认为皇长子堪当大任?”
三位大人一时间皆沉默。
元康帝又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朕时常回想过去,对皇子们疏于教导,以至于一个个不学无术,缺乏担当。悔之晚矣啊!幸亏,还有补救。”
补救?
哪里来的补救?
将皇子们圈起来,重新读书上课吗?
一个个心都野了,哪里还读得进书。不过,几个小皇子正值读书的年纪,严加管教,未尝不行。
“三位爱卿为何不作声?”
温首辅斟酌着站出来,“陛下是要现在立下储君吗?”
元康帝哈哈一笑,“朕身体很好,此事不急。但也不能全然不顾。朝议汹涌,三天两头就有人上本请立太子,朕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三位爱卿是否赞同?“
三位大人再次打起了眉眼官司,不是好兆头啊。
先是批评皇子们不学无术,没有担当。接着又说还能补救。
言下之意,在场都是聪明人,个个都是学霸,全都明白,都能体察圣意。
只是,很难附和赞同。
因为,元康帝的意思就是要他们出面,弹压下面请立储君的声音,压下这件事。至少几年内不许提起。
立谁为储君,恐怕元康帝真有废长立幼的想法,只是没敢明说。废长立幼这四个字太凶残,传出去会引起暴动的。
三位大人也不敢背负废长立幼这口锅。怎么办,貌似只能装傻,或是拖延。
“陛下春秋鼎盛,晚些时候再提册立储君一事也不迟。只是,臣以为诸位皇子都是可造之材,不妨让皇子们都去各个衙门当差,学着处理政事。有没有本事,本事多少,必然会在政事中有所体现。”
温首辅不愧是裱糊匠,总能将尖锐问题化解为春风细雨,缓缓图之。
元康帝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温爱卿的建议很好,就这么办。让皇子们到各个衙门当差学习。”
“敢问陛下,定王殿下又该如何处置?”还是胆子最大的左都御史邱大人。
元康帝往龙椅上一座,“事关平武侯夫妇往宗正寺告状一事,虽说是皇室家事,三位爱卿也可以畅所欲言嘛。三位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温首辅缓缓说道:“既然是皇室家事,自然由陛下乾纲独断。”
“不可!”左都御史邱大人当场反对,“事关孝道,天下人瞩目,臣以为必须公开严惩,以儆效尤。”
“然而叶慈早在去年就已经过继出去,叶家对待叶慈未尽过一天的抚养责任。先不说传闻是不是真的,就说叶慈指认平武侯夫妇是假冒,此事就值得商榷。毕竟,叶慈从未见过平武侯夫妇,定王殿下理应也没见过,认为假冒派人驱赶有何不可?此事情有可原,要我说,派人申斥一番就行了。”
次辅崔大人和邱大人向来都不太对付,两个人打擂台很正常。
邱大人怒目而视,“事关孝道,岂能轻轻揭过。天下人会怎么想?本朝以孝治国,若是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又如何让天下心服口服?”
次辅崔大人呵呵冷笑,“邱大人别一口一个天下人,你真问过天下人的想法吗?我倒是知晓一二,世人都说叶家夫妇狼心狗肺,妄为父母。
如今眼看着叶慈富贵起来,才一心攀附。攀附不成,就心生毒计,上宗正寺告状。这等不仁不义,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狼心狗肺之辈,朝廷凭什么要替他们出头?
真要严惩叶慈和定王,这才是做了一个最坏最坏的榜样。从今以后,父母生了子女都不养育,随意一丢,自生自灭。待到孩子长大又上门要求好处。这般下去,天下得积累多少不平多少怨气,天下都得乱套了。
我看邱大人读书读愚了,凡事都一板一眼,只知道照搬书籍律法,却从不顾忌情理。冷酷狭隘可见一斑。难怪世人都道邱大人是个酷吏。”
“姓崔的,本官和你势不两立。”
可以对他的政见进行攻击,但绝不能辱骂他的操守。邱大人出离了愤怒,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崔大人一脸嘲讽,谁怕谁啊!
“都别吵了!”
两个人争吵毫无营养,元康帝板着脸问道:“温爱卿,你是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别和稀泥!”
温首辅半点不尴尬,微微一躬身,“陛下,臣认为崔大人说得有理,邱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嘿!
叫他不要和稀泥,他还偏和稀泥,简直是胆大包天。
元康帝脸色越发阴沉。
温首辅不慌不忙继续说道:“不过,臣认为叶慈既然被过继出去,加上又未曾见过平武侯夫妇,认定假冒,之后又派人驱赶,的确情有可原。因此不必过分严惩,小惩大诫即可。”
左都御史邱大人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温道贵老匹夫,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滑不留手。
“三位大人中有两人认为应该小惩大诫,那么此事押后再议。也可让在京的官员上本,大家畅所欲言。事关孝道一事,必须严肃对待。”
元康帝一声令下,定下了此事的调子,那就是严肃。
严肃和严惩只差一个字,邱大人不由得笑起来,很是得意。
温首辅暗自叹息一声,陛下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定王刘珩,徒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