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锡之和陈怀忠都是满腹心事,他们也是在锦衣卫久了,一个性子方正些,但性子很细腻,遇到事愿多想想。
最近的事,就是很叫年锡之不安。
一个则是胆大皮厚,心思灵动,对危险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所以,最近都中情形不安,陈怀忠算是感受最深的一个。
可惜,他们和孙锡恩等人毕竟分属文武,彼此间勾通的不多,如果是张佳木主持会议,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想来也是会有人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和所见所得,不过,张佳木现在的精力,确实也真的用不到这上头来了。
“咦?”张佳木说完,见各人都沉默不语,便道:“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就没有一个猜到我要干什么不成?”
“学生大约是猜着了。”余子俊进入团体不久,所以刚刚不便抢话,因见年锡之和陈怀忠都不出声,这才欠了欠身,笑道:“一院,大约是在都察院外加一个法院,不知道学生说的是也不是?”
“很是。”张佳木展颜一笑,看了看年锡之和陈怀忠二人,又向余子俊笑道:“刑部和其下属的各省、路的提举刑狱司专管接案子,破案,拿人,再由他们审,可就不合适了。自己抓的人,自打耳光,可不大对劲,是不是?”
各人都是笑,只有余子俊点了点头,目光沉深,但脸上也满是佩服之意了。
张佳木这个太保勋戚武臣,在没有直接和他打交道之前,各人都是大有误解,以为他骄横跋扈者有之,阴冷残忍者有之,几次大变,死在锦衣卫上下手中的,怕不有好几千人,人皆以张佳木残忍好杀,是标准的锦衣卫使,皇家鹰犬。
但接触下来,才知道此人心怀黎庶苍生,对自己身边人都是平等视之,尊重有加。当然,不是张佳木没有上位者的权威,相反,他的权威很足,几乎无人可当面平视,更加无人敢于反对他的意见。
当然,张佳木在陈述自己意见的同时,也会叫部下尽情的说,说完了之后,他来下结论,结论一下,则不准反对,亦不准保留,一旦发觉,必受严罚。
一般来说,张佳木的意见也是从来没有错处,几乎很少有被挑出毛病来的时候。
仁厚,谦冲、王霸兼而有之,这就是余子俊对张佳木的印象。
这样的一个上位,下属自然也就敢畅所欲言了。眼前这法院之事,余子俊就唯有佩服二字可言。
刑部和提刑司,有唐制和宋制的影子在里头,事实上,大明也很重视刑狱之事。
从地方上州县审结后,要上报刑部复核,遇到大案重案,刑部还要上奏皇帝,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再加上刑部会审。
这样几乎是国朝所有的法司一起了,重视程度当然不低。
但这还不够,天顺二年初有旨,遇到真正的大案,不仅是三法司,还会召集内阁和相关的部院,在宫中会审。
这就是朝审,后来民间传言,就成了皇帝亲自断案。
虽然是不尽不实,但就是封建社会,只要案子打出来,从上到下都是重视,特别是君王本身。
虽然明朝刑杀宫人很多,城外的化人场隔几天就能接到宫中的尸首,勋戚权贵杖杀奴婢的事也多,但,那是刑杀,如果是国家法司正经的刑狱断案,则是重视非常,绝不敢有枉法的行为。
就算是封建末世,赫赫有名的杨乃武一案,官司一直打到御前,皇太后亲自过问,摘了几十个上到封疆大吏,下到知县的官员顶子,还有充军流放的不知凡已。大抵一个国家,只要没到国家法司枉法曲从,甚至是以黑为白的时候,大约还有几年寿元,不会骤然亡国。
现今的大明刑部,一清如水自然谈不上,冤假错案也一定有,但肌体虽有溃坏,内里尚且还好,趁着这个时候,改良涮新,正合其时。
按察司已经改为提刑司,直接归刑部所管,而且,除了分省以方便派员之外,省之下没有府县,以防地方官员以权压人,各省、路派出提刑司使,品级是从三品到最低等的九品都有,刑案一接,直接就是提刑司过问审结,以后的地方官员,除了提刑司提请帮忙合作,就不需要再过问刑案之事了。
这么一改,地方官员,除了少数贪酷的之外,无不是以手加额,大感庆幸。
地方之事,不外就是这几件:教化、农桑、钱谷、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