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大内侍卫就要碰到明月的手,聂南浔及时的喊了,“住手。”
明月从震惊中转醒,强忍着恶心跪了下去,哭诉道,“陛下,冤枉啊,冤枉啊,明明是如今的这个皇后娘娘亲手杀害了元皇后娘娘,怎么就变成了奴婢杀害了皇后娘娘,苍天有眼啊,明月待主子一向忠心耿耿,恨不能掏心掏肺给主子,怎么可能害了主子呢,苍天有眼,陛下明鉴啊。”
在聂南浔伸手阻拦了两个大内侍卫的帮助下,明月以一种十分快,但又保持口齿清晰的语速将当年的实情一句揭发了出来。
许是因她句句泣血,又许是因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作假。
一时间,以晋王为首的聂家王爷纷纷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淳安帝指着明月,心底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升起。
就像是,他好像并不希望眼前的这一幕出现。
但又好像是,他挺期待眼前的这一幕出现。
最初想叫人把明月给压下去,不过是想掩盖住李佳淳尸体的去向,而不是想替李稷如掩盖罪行。
所以在听到明月自己主动的转了话题之后,淳安帝并没有暴怒的立马让人将她压下去,而是表情十分莫测盯着她道,“汝可知,有些话牵扯之广,该说或者不该说,又或者对与否。若是仅仅逞一时口舌之快,不过是掀起片刻的波浪,终究是覆不了船,许是连抛锚的人都要坠在了海里,平白淹死,落给大海一条人命。”
一番话,听的许多不明白当年事情的人云里雾里的,不懂淳安帝在说些什么。
但清楚的知道当年得一切的我,却明白,淳安帝这是在提醒明月,有些话说出来若是没有后续的安排,很有可能不过是昙花一现,根本对那人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还让自己暴露于敌人眼皮子底下,生死不再由着自己。
假如任何事情都要分个黑与白好与坏,那么淳安帝这次的提醒,大约是好意吧。
然而,明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淳安帝的好意,“有些东西,唯独自己知道,并藏了许多年,压抑在心底,谁都不可诉说,那种苦,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明月愧对于主子,明明亲眼看着她被杀害,却无力为她复仇,只能苟活与人世。”
“既如此,你又为何非要今日掀出来?莫不是你为她复了仇,她就能活过来不成?”淳安帝眯了眉眼,沉声道。
“那是因为明月已经不想忍了。”明月一脸哀戚的道,“近日立太子传闻甚嚣尘上,明月便开始日日做梦,梦见当年的小三皇子,梦见当年的皇后娘娘,天色大亮后,明月醒来,忍不住暗自垂泪。”
说到这里,明月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陛下,陛下,江山是陛下的,是聂家的,立谁为太子明月并无可置喙之地,只是每每听到有人说,四皇子既是长又是嫡,是该为太子的时候,明月就忍不住神伤,若是当年的三皇子没有死,那他才该是那个嫡长吧。”
嫡长……
聂家有祖训,太子当先立嫡,无嫡则立长,长不立则选贤。
有选举四皇子为太子的人便死死地抓住了这一点,上谏“四皇子乃嫡长”一言,妄图督促帝王早日立太子。
这本是十分正常的一种行为,但此时此刻,从明月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
连坐在龙椅上的淳安帝,都忍不住有些晃然。
他第一个孩子和第二个孩子都在不足月的时候便夭了,本应算不得排序,但后来做了帝王后,他子嗣不丰,便想着把那些孩子的人头也给算上,于是给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份位。
其实,真正生出来的,又慢慢长大的孩子里,三皇子是头一个。
也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陪着那个孩子逐渐长大成人,会教给他做人的道理,会教给他文治武功,会教他为君之道,也会慈祥的抱起来他,但多数的时候要做一个严厉的父亲。
可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有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淳安帝都会忍不住的想,若是自己没有那样做,现在该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他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