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
“你召松坡入京,固然是为了解决西南问题,这个我十分理解;但是,对于松坡本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要知道,滇军和广西、贵州,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话没错,可是,再不省油的灯,也得让他亮起来。”秦时竹将黑子拍在棋局上,“叫吃!”
梁启超赶紧低头,发现叫吃不假,可分明是个空心萝卜,当下便笑:“此番重新召见,总统声威更胜于往昔,架势却愈发小。”
他轻轻一子落下,非但把被叫吃的白子挽回,而且还反过来压了黑子一头,道:“西南政局,如何妥善解决?难不成?”
“怎么,还想打内战?”秦时竹大笑,“卓如兄放心,我忙得很,没工夫打内战。”
“可贵州和广西怎么处理?松坡我不担心,其余两个,哼哼……”梁启超不以为然,“若不是国家多事,我早就劝总统下令督办了。走私、扩军、干涉民政……就这几条罪名,都够他们受了。”
“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召松坡前来,解决西南问题的关键,完全落在松坡身上。”
“我理解总统的苦心,可是……”梁启超举着棋子,犹豫不定地说,“为什么电报上却是这般口吻?倒像是强制押送入京一般,照理么,应该曲意优容才对。”
“卓如啊,你对这个得意门生,有些方面还是看不透啊……”
“请总统教诲。”
“如果松坡真有其余野心,则不管唐、陆二人对其如何态度,他都不能置之不理,因为西南一隅地处局促,非得唇亡齿寒不可;可如果松坡以国家和民族为重,则必然会按照要求办事,我的措辞越是严厉,则越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紧迫性。”秦时竹微笑道,“我就押宝松坡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消息我已经传过去了,有没有效果不好说,但愿如此苦心,他能理解……”
“你呀,不用和我绕圈圈了,你不就是担心这个得意门生得不到重用么。”秦时竹一眼洞察了梁启超的用意,“卓如不必担心,松坡不仅要用,而且要大用,将来你会看见的。”
“这就好,这就好。”梁启超笑眯眯地落下一子,“大总统,该你了……”
秦时竹一看,一条大龙已经被梁启超整的只剩下一口气,爽快地认输了,输一盘棋怕什么,只要蔡锷北上,西南的问题基本上就解决了;而对于蔡锷北上,他有7成的把握——在当初云南禁烟事件上,他就看到了蔡锷的为人。虽然时空已经被扰乱,但蔡锷还是蔡锷,还是那个以国家和民族为重的人物。自己对西南政局的这点苦心,蔡锷不会不懂,也不会看不出来。基于这样一种理由,秦时竹做了最好的打算,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什么促使蔡锷下定了决心仍然不为人所知,但蔡锷的态度已经异常明确了——坚决表示服从。在他心中,同样也有一份计较,这份计较,就是对中枢和秦时竹的看法。
如果说,在促成袁世凯倒台,秦时竹入主一事上蔡锷还不甚热心的话。那么,矢志不渝巩固中央,维护国家主权甚至不惜一战的精神已经与蔡锷引起了共鸣。蔡锷是有远大理想和抱负之人,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才华局限在西南一隅之中,他同样也有建功立业、为国为民的愿望——有没有这种愿望取决于自己,能否让这种愿望变成现实取决于最高领袖和中央政府。
欣喜的是,秦时竹上台2年以来,这种环境和作风让蔡锷看得愈发清楚了,大多数时候,事情是靠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经济的发展,国防的巩固,主权的声张,乃至于胶州湾、日租界的逐次收回,都让蔡锷在心中波涛澎湃——秦时竹要整肃西南的愿望蔡锷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唯一不同的是,秦时竹整肃西南为的是形成全国一盘棋的局面,和袁世凯排斥异己,搞家天下有本质不同。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上,蔡锷愿意把西南让出来——这不是他蔡锷的西南,也不是唐继尧、陆荣廷的西南,这是中国的西南,中华民族的西南!
对于进京以后的安排,蔡锷压根就没有多想,直觉告诉他,秦时竹不会亏待他,更不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法来对付他,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将一个完整的西南,安全地交到中央政府的手中。只要他蔡锷在西南一日,那些桀骜不驯的土霸王便会有所观望,只有他去了北京,事情不能说迎刃而解,但却是一个解决的契机。解决了西南问题,不啻于自己给秦时竹,给中央政府一个莫大的见面礼。
牺牲一人而利天下,吾何不为?再说了,自己未必就是那个悲剧的牺牲品。
带着这个信念,蔡锷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北上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