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语气平静:“倘若,我不允呢?”
马世子毅然道:“若您不允,儿子就出去自己找个喜婆登门提亲!”
自己找喜婆登门提亲……
甘氏气极反笑:“好一个自己找喜婆!”
“世子爷问我,凭什么从小到大,你事事都要让着英王殿下……”
“我亦想请问世子爷,你父亲娶那丁氏进门在先,丁氏贤良淑德,还生了两个儿子,可你说,为什么如今丁氏只是个姨娘,反倒是后进门的我做了侯夫人?!”
“又为什么,你两个哥哥俱是庶子,反倒是年幼的你,一落地便请封了世子爷?!”
“还有,东南兵甲数以万计,你父亲虽称得上孔武有力,却也没有三头六臂,为什么独他一人能立下赫赫战功?!”
甘氏目光灼灼地看着马世子。
马世子讷讷答道:“母亲、母亲您是泉州甘家的小姐,丁姨娘不过是老家许昌的小户女,她怎能越过母亲、做这侯夫人?”
甘氏冷哼道:“小户女又如何?莫非大周律规定了,小户女不能做正妻?!”
“便是太后娘娘,当初不也是个……”
她顿了顿,转而道:“不论富贵贫贱,只要是明媒正娶,先进门的便是妻,说白了,是我夺了丁氏的正妻之位!”
“你父亲虽对丁氏有愧,却连个名分也给不了她,只能假惺惺地把你的两个庶兄都带在身边……”
“可带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我甘家出人出力,把你父亲捧成靖海侯,可不是为了让那丁氏母子几个坐享其成的!”
靖海侯夫人甘氏,出自泉州甘家。
有诗云,好风鲤城起,浮舟泛重洋。
泉州港是大周与倭国、南洋诸国互通海商的第一大港,泉州甘家则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海商大家。
海上风云莫测,海盗凶狠残忍,甘家数年经营下来,不仅养着若干擅于造船驶船、观海测风的伙计,还养着许多能直面迎战海盗的护卫。
马九一投军东南后,结识甘家,其后以三书六礼不全为由逼发妻丁氏委身为妾,再迎娶甘家的小姐进门为正妻,得甘家鼎力相助,平息倭患,获封侯爵。
甘氏把马世子扶起身,道:“世子爷,你如今年纪尚轻,觉得一段情意、一位心怡的小姐便是这世上最要紧的事情……”
“可待你到了母亲这个年纪便会明白,什么情意、承诺都是空的,唯有你手中握着的权势、财富,是真的!”
她眼眶微红:“虽你父亲几年才回一次京,每次亦不过短短数日,但,这侯府里别的女人都只是妾,母亲才是侯夫人!”
“你看不上英王将来只是个藩王,可你得先做了靖海侯,抓牢了闽、浙的兵权,才有资格看不上他。”
“若你这回执意求娶容二小姐,触怒了他,他便能让你做不成靖海侯!”
马世子静默了许久,怆然道:“母亲,儿子知道您的苦心,儿子不任性了……”
“您给外祖家去封信,就说明年开春后,请外甘家的表妹们来京都城玩耍……”
甘氏欣慰地看着马世子,叹道:“孩子,母亲又何尝不想你过得称心如意……”
“外头的人都只看到玉堂金马的风光无限,却不晓得这高墙深院里的龃龉……”
“还有英王殿下,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一定不能失了恭敬,也万莫再随意提起藩王一词……”
甘氏目光微闪,隐晦地说道:“太子这回病得蹊跷,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情形……”
“长房的人,近来虽故作高深,却难掩得色……”
若太子不治,嫡子薨逝,英王便居了长……
李乾璋,便不会只是个藩王……
所以,他嫡亲的外家,许昌伯一家才会难掩得意……
马世子震惊地看向甘氏。
甘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