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幼时,母亲曾亲自照拂他,可母亲临终前,连大郎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伺候茶水汤药……”
大周重孝,一个身背不孝之名的人,无论他多么杰出,都会被世人鄙夷轻视。
靖海侯便要开口辩驳。
许昌伯却不容他开口,他伸手拍了拍靖海侯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九弟,三郎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决不能让他受半分委屈!”
“你把大郎自幼带在身边,跟着兵甲们操练,三郎却是在京里长大的,大郎勇武善战不假,却不好断言三郎没有将才!”
“不给三郎历练的机会便让大郎继位,对三郎未免不公!”
不公……
席间不少人都颔首称是,其中有英王党羽,也有中立之臣。
父亲亲自带在身边历练的儿子,自然比留在家里的儿子能力更突出,可父亲若仅据此选继位之子,对于留在家里的儿子便是不公。
因为,留在家里的儿子压根儿就没有历练本领、展示才干的机会。
只问能力而不问嫡庶、品性……
这不是大周人的行事风格,而是粗鄙蛮人的做法。
容钰认真地看着这出戏。
倘若她没有多活十余年,此时大概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出寻常的嫡庶继位之争。
还会觉得皇帝待马家极宽厚,不但把东南的兵权赐予靖海侯之子,还容忍马家人在御前相争。
可她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更知道皇帝对马家真正的心思。
皇帝,对马家深恶痛绝……
最后的结局,是祁骁接手了闽、浙的兵权。
上辈子,她没有参加今日的宫宴,因事关军务,后来她也不好贸然探听,故而并不清楚皇帝是如何从靖海侯手中收回兵权、给了祁骁的。
她也曾猜想过,或许是远赴东南的查案特使查出了很多罪证,皇帝用那些罪证逼靖海侯放权。
但那个猜想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若是靖海侯的罪证……
那么,靖海侯不干净,他的部下、甘家,甚至闽浙的官吏,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所以,倘若皇帝用罪证逼靖海侯放权……
那么祁骁接任后,东南定然不会太平。
被人握着罪证的人,不会坐以待毙。
可实际上,祁骁接任后,闽、浙并没有兴起什么风波……
直到今晚,她终于见识了皇帝的手腕。
皇帝许诺让靖海侯之子继位,在由谁继位这个问题上,靖海侯和马家、甘家有了分歧。
这分歧短时间内难有定论,东南却不可无守将。
那么,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让祁骁接任,就成了各方都能接受的权宜之计。
祁骁接任后……
对百姓来说,看到了皇帝不徇私情、问责舅父!
对东南兵甲来说,看到了皇帝知人善任、赏罚分明!
而对靖海侯和马家、甘家来说,他们觉得,祁骁不过是暂时守着海线,待他们议定继位之人后,便会从祁骁手里拿回一切。
可权势,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因是马家家事,皇帝询问了太后,最后议定,待马世子成婚后便去东南军中历练,继位之人再议。
马世子叩谢了皇恩。
第七杯酒,皇帝敬了群臣。
大内官见皇帝似有不胜酒力之像,低声禀了太后,太后便以体乏为由摆驾回宫。
帝后、嫔妃们皆都起身,伺候太后回宫。
太后、皇帝一行走远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席,敬酒闲谈,场面立刻热闹起来。
容钰朝邵家的坐席走去,人群熙攘,待走近了,她才看见彼处已立了一个极打眼的人。
昭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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