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就忽视了阿滢。
阿滢那么聪明的孩子,一定是觉察到了她的心思,所以后来才疏远了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杜氏轻蹙眉头,蓦地想起一件往事。
约莫是温哥儿、阿滢七、八岁那年,兄长来信说父亲年迈体衰、对她嫁人做妾一事似有宽宥之意,她得信后立刻带着儿女去往杭州探亲,盼着父亲能谅解她。
父、兄在杭州祖宅生活困顿,她带去的银票堪比及时雨,更不必提那些让族亲们咋舌的人参灵芝、绫罗绸缎等礼品。
她探亲的那些天里,破败寂寥的杜宅一时门庭若市,不仅族亲们,就连本地的乡绅、从外地来的贵客,也纷纷登门拜访。
父亲是读书人,生平最注重颜面,他气她嫁人做妾有辱门楣,可见她这妾室做得比寻常人家正经的夫人更风光,慢慢地也就消了气。
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对于那年回杭州探亲时的热闹景象,杜氏心里总是得意的。
可今天,除了那些热闹和得意,她还想起了一件小事……
在杭州杜宅,许是水土不服,有一天温哥儿、阿滢竟同时发起了高热。
她自是心急如焚。
容衡顶爱重温哥儿和容滢,若是姐弟二人此行有个三长两短,回京后容衡定会勃然大怒。
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次,一如既往,杜氏选择了衣不解带地守在容温榻边。
以至于此时回想起来,对于当时容滢的病状,杜氏印象稀薄。
阿滢虽然聪明绝顶,可到底是女儿身,打出娘胎就比容温更瘦小。
那次发高热,壮实的容温尚且迷糊了三天才退热,那么娇弱的容滢,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母亲的关心和照顾,是怎么挺过来的?
杜氏落下泪来。
姐弟俩幼时,类似这样的事情大概还有很多。
那次高热病愈后,阿滢和她就生份了。
再也不会主动往她身边凑,也不再围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
那个时候,她并不在意。
她想,女儿便是再好,十几年后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儿子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然而……
杜氏看了看眼前神情木讷的容温,再想起中宫皇后夺目的光华……
便是她再偏私容温,也不得不承认:容温远不及容滢!
她心里生出疑窦:难道,她真的错了?!
可是,错了又如何?
她无法弥补昔日的遗憾,无法修复和皇后娘娘的母女之情。
她这个母亲,甚至不清楚女儿的心思……
不敢贸然给她认下“胞妹”,惹得她不喜。
杜氏拭去泪痕,故作随意地对容钰道:“你这孩子,未免也太生份了些。”
“你和皇后娘娘皆是咱们府里的小姐,自幼在一处长大的,是不是胞妹有什么打紧?”
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只是,皇后娘娘到底身份尊贵,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唯恐唐突。”
“你恪守规矩、唤我夫人,我并不介怀!”
……
中宫。
三重罗帐里,躺在凤榻上的容滢缓缓睁开眼睛。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她怔怔地看着帐顶绣的金凤。
适才午憩,她又做了那个梦……
早已尘封的往事,近来却常常在梦中忆起……
梦境的最后,病榻上的小姑娘眼里噙满泪水,她努力地伸出手,却触不到匆匆转身离去的杜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