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她离京的这段时间里,昭怀公主仓促招了驸马,可驸马即便亲赴前线,他也断然没有先私会邵南烟的道理……
何况,即便昭怀公主的驸马私会邵南烟,邵南烟又为什么会和他说起邵西泽?
处处都解释不通……
所以,屋内的男子定然不是大周的驸马。
不是大周的驸马……
边民皆知,如今西辽乃是虞太后掌权,虞太后仅有一子一女,其子是西辽幼帝,其女自然是西辽公主。
容钰心里冒出一个让她惊骇不已的念头:屋内的男子是西辽公主的驸马……
可是,西辽的驸马为什么会说汉话,他又为什么冒着性命危险来北征帅府,和邵南烟聊邵府家事?
除非,他是……
此时,男子又开口道:“请代我劝你二嫂善自珍重,若有一日她知道了实情……请你转告她,我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还!”
邵南烟恳切地劝说道:“二哥,你回来可好?祖父、父亲、二叔、三叔和大哥都不在了,只有祖母和三哥撑着邵府……”
“只要你回来,大家一定都很欢喜,还有二嫂……二嫂她深明大义,你若是有苦衷,她定会体谅你……”
回去……
邵西泽不敢与自家妹子清亮的眼眸相对,他黯然垂下眼眸。
他何尝不想回去。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被辽人救起、却没有第一时间自我了断开始,他就回不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不仅回不去,还要抓紧时间回西辽军营,以免辽人起疑……
踟蹰片刻,邵西泽涩然开口道:“邵家没有降将,我回去只会给家门蒙羞,你依旧当我死了,今日不过是我的亡灵,送了一份西辽布兵图来……”
然后,深深长揖后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他推开门,看到屋门前站着一个小姑娘。
尽管小姑娘年纪尚小,身量也不高,可她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仿佛有着能阻挡千军万马的气魄。
而小姑娘的样貌,也似乎有些眼熟……
容钰冷然抬眼看去,男子尽管皮肤粗砺,五官却依稀与关氏夫人有五分相像……
她更加确定他的身份。
呵,只当他早已死了……
死人可做不了驸马爷……
京都城里活着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因他受尽了苦楚!
容钰定定地看着邵西泽:“你舍不得西辽公主,又何必惺惺作态,说什么亏欠容家大小姐?”
“你苟且偷生,配不上容大小姐冥婚之大义!”
“你负心另娶,配不上容大小姐守节之坚贞!”
“你配不上容大小姐,更对不住邵家的满门英烈!”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眼泪喷涌而出。
几句指责,怎及容华生死相随的付出?
她作为旁观者的伤心,亦远不及容华的伤心。
容钰见过容华的很多种样子……
她最不愿回想起得知邵西泽并未战死后的容华……
那时的容华,眼神比上辈子她被人抬着出嫁时还要慎人。
她眼神空寂,却笑着对容钰说:“从前,他在我心里活着。”
“现在,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