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无意理会宝镜,吩咐韦管事道:“你此去把礼送到便是,其余的不必理会。”
陪嫁的丫鬟生了三个庶女,正房太太才生出头胎嫡子,孙家的后宅想来并不太平……
不过,那些和她都没有关系。
韦管事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风尘仆仆地,韦管事到湖州时恰遇上孙府小少爷的百日宴。
韦管事就向孙太太问了安,又真心实意地称赞了小少爷几句,把贺礼交给了孙太太身边的嬷嬷后便退了下去,安静地坐在孙府宴客的园子的角落里。
偶有见他面生、主动攀谈的宾客,韦管事就不卑不亢地答,他的主家是孙太太娘家的亲戚,他此行是来代主家送贺仪的。
是“娘家的亲戚”,而不是“娘家的来客”。
与孙家往来的人家大多知晓孙太太娘家的情形,也隐约知晓孙太太下嫁孙家另有隐情、孙太太和娘家的关系并不亲厚,因此众人听了韦管事的话,都只当他的主家是孙太太某位无足轻重的远亲,而不会想到泰宁侯府,更不会想到镇北王府。
韦管事由着众人误解,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王嬷嬷郑重地捧着礼盒,低声问孙太太过会儿是否要择机当众出示这份礼。
毕竟,孙家只是一介商贾,如今孙老爷又半死不活的,孙太太若能借到镇北王府的势,接下来会好过很多。
孙太太望了眼正低头喝茶的费管事,对王嬷嬷摇了摇头。
镇北王妃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娇纵蠢笨的容三小姐,能任由她摆弄……
而她,也早已不是昔年那个满腔不甘的侯府庶女,不是过去那个忍气吞声的孙太太……
在泰宁侯府的时候,生母不受宠,她很小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人的脸色,说讨好人的话。
只有那样,父亲才会多看她几眼,容钰……才会送她衣裙首饰。
那个时候,她常常想,终有一天她会把自己的尊严和脸面捡回来,让侯府的人都跪在她脚下。
结果,她倾慕宁王,打听到宁王礼佛特意赶去那佛寺,却被宁王药晕、和一个泼皮捆做了一堆……
她羞愤欲死,父亲却不许她死,收了聘礼把她卖给孙家。
坐船南下的时候,她晕船,一路上吐得天昏地暗。
吐成那样,也忘不了那泼皮的脸。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想活了,无数次想跳河。
是宝镜拦着她,开解她说,孙少爷如何对她一见倾心,如何地喜欢她,劝她到了湖州就好了……
到了湖州,她才晓得孙少爷倾心的是宝镜。
呵……
她打小就很喜欢漂亮的衣裙首饰,辑里湖丝是天下最好的丝绸,孙家有绸缎庄也有成衣铺子,她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她不留恋这世间,只是不甘,凭什么,她死了,姓孙的和宝镜却能好好活着、生儿育女呢?
姓孙的嫌弃她不清白,她就贤惠大度,给姓孙的一房一房地纳妾……
结果,宝镜生不出儿子,有个不起眼的小妾倒是生了个儿子。
她冷眼旁观,觉得活着还是有点意思的。
她打算好好活着了,姓孙的偏又来招惹她。
不是嫌弃她不清白吗?!
那天夜里,她把自己泡在冷水里一遍遍地洗着,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就那么一次,她有了身孕。
她养胎的时候,宝镜嫉妒成狂,夜夜缠着姓孙的,姓孙的毕竟不年轻了,药用得有些猛,在她生产的那夜,姓孙的在宝镜房里出了事,现在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孙太太待着客,笑得心满意足。
园林屋舍,万贯家财,精美丝绸……
都是她的了。
来客逗着孩子,孙太太也就看向乳母抱着的小少爷,婴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板着小脸不哭也不笑。
乳母就问她:“太太,您要亲自抱抱小少爷吗?您抱着,小少爷或许就会笑了……”
孙太太没有应,只是交待道:“今日人多,你仔细些。”
她抱,孩子也不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