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想过很多回这个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
太皇太后继续道:“我与人相交,比起其人其时如何,更看重假以时日、又将如何……”
“十五岁的你不是萧家最出挑的小姐,可我知道,你能成长为最合适的皇后!”
萧溪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
她设想过很多种答案,从不曾想到答案是这样的。
素未谋面、寥寥数语,太皇太后怎么就知道,她能成为合适的皇后呢?
然而,这或许就是太皇太后能成为太皇太后的原因。
回溯往昔,在昭帝仅是端王的时候;
在端王妃容氏风光无限、先帝仅是简侧妃之子的时候;
在关内侯仅是一个想以一己之力打破军中千年门阀藩篱的无名小卒的时候;
在越太妃无人问津的时候……
太皇太后是在那样的情形下选择的他们。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分量,自不可相提并论。
萧溪想问太皇太后如今是否依旧觉得她是合适的皇后,可她开口时,问的却是:“娘娘,您看当今天子长成后会是怎样的皇帝呢?”
当今天子长成后……
那年,太皇太后到底身着凤凰衮服祭了庙。
这种惊世骇俗之举难免让人多想,甚至有随行臣子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然而,太皇太后在祭坛前宣读的却是一篇罪己诏,随后还政于帝,并约束萧氏族人三代不得入仕。
后人说起周朝这位传奇的太皇太后,往往惊叹于她不曾行差踏错一步的人生轨迹,尤其是最后的衮服祭庙、罪己归政,堪称神来之笔,得以保全她和萧氏阖族。
这些后人评说萧溪自是不知,她的感受是,后来她似乎就没有再遇到难抉之事了。
平平顺顺的时候,时光就过得很快。
有一天梳头宫女手抖,萧溪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了白发。
大概是年纪大了得缘故,她觉得这一年京都的冬日格外地冷。
小雪的时候,她送走了越太妃。
越太妃说想吃红油火锅,王公公含着泪吩咐御膳房的人支锅子,锅子还没有支起来,越太妃就去了。
大雪的时候,她送走了太皇太后。
办完隆重的丧仪,来年开春后乍暖还寒的,她便染了风寒。
昏昏沉沉的,萧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睁眼时却见皇帝坐在榻边,红着眼睛问她:“母后,您可还有什么未了之愿?”
萧溪就明白,这大约是回光返照了。
未了之愿么?
萧溪摇了摇头:“没有。”
她似乎是在回答皇帝,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太皇太后走得很安详,我的家人都很好,你是好皇帝……”
“我没有未了之愿……”
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