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摄魂怪摇头,霍法悚然一惊,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一句,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听懂。他试图伸手,掀开摄魂怪身上的斗篷。
但摄魂怪避开了它的手指,用苍白腐烂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兜布脑袋。
霍法神奇地了解了他的意思,他收回手指,闭上眼睛,打开了精神力场。
顿时,摄魂怪消失了。有形的房间消失,无形黑暗也消失了。
霍法眼前世界完全改变。
没有风景,没有鲜活的生命,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黑色背影下抖动的白色线条。它们密密麻麻,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如同一幅拙劣的线条漫画。
而在摄魂怪的位置,坐着一个由线条乱麻构成的小人,它抖动着,抱着膝盖呆在角落。没有五官,没有动作,只是抱着膝盖。
看着那个线条构成的小人,霍法莫名地感到了同情,莫名地感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那孤独仿佛是黑洞,具有着强大的,如同地心引力般,不可逆转地吸收了周遭世界上的希望。
霍法站起身,伸出手,手掌奇迹般地流淌出斑斓的色彩,越拉越长,他尝试用手去触碰那个乱麻构成的小人。
但还没有触碰到它,小人便抬头,没有声音,但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对话框里显示着:“够了,虚无.....终将吞噬万物。”
霍法如遭雷击,一股巨大的身份认同感吞噬了他。
他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让自己靠近它了。
难不成它把自己当成同类了么?
随即,所有的画面消失,霍法退出了精神力场,回归了现实世界。
没有抖动的小人,没有拙劣而苍白的线条世界。只剩下一个腐烂的,冰冷的,笼罩着黑袍的身躯。漂浮在天空中,了无希望。再也不能感知到任何东西。
被摄魂怪当成同类让霍法感到恐惧,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面前的摄魂怪。
他尝试着去回忆什么痛苦,像哈利失去父母那样的痛苦。尝试用一些痛苦来把自己和这只怪物区别开来。
但是无论他怎么回忆,却无法感知到任何痛苦的情绪。他的人生仿佛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他捕捉不到自身的痛苦,也捕捉不到自身的快乐,就仿佛巨大汪洋的浮萍,找不到立足的根基。更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和目标。
这无处不在的真实让他开始慌乱。
这如影随形的苍白让他无法接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监狱,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回到霍格沃茨。
他冲到了禁闭室的门口,尝试进入活化状态,用力量拉开禁闭室的铁门,但是他一点魔力也提不起来。
他重重地砸门,试图发出声音。
但拳头落在墙壁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疯狂挣扎了二十多分钟后,霍法终于明白,自己对抗的不是一间禁闭室。而是这个世界无处无在的巨大规则机器。
魔法部,阿兹卡班,圣芒戈医院,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古灵阁。这些事物组成的东西,名为社会。
而自己在这头庞然大物面前,渺小的仿佛一个蝼蚁。所谓让世界臣服,这种想法不过是愚者的妄念。
看清楚了这一点,他自嘲地笑了笑。
“太真实了吧......”
他抱着脑袋,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暗无天日的禁闭室内,霍法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独处时光。他大脑中一秒一秒地计算着时间。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这时,时间如同漫长的河流,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如此之无意义。
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这间黑暗的房间仿佛被施加了某种魔法,令霍法既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感到便溺,更无法产生魔力和储存魔力。
如同掉入了无尽的虚无,他陷入了完全无所事事的状态,他每天只能在黑暗中盘膝而坐,疯狂的冥想。
他冥想结束,便重新进入冥想,冥想结束,便再进入冥想,越冥想,他的精神遍越发清醒,越清醒,他便越难受。
他和整个世界被隔离开来了,陪伴他的仅有一只摄魂怪。而那只摄魂怪在说完唯一那一句话后,便陷入了永恒的沉默。
令人压抑的孤独疯狂地折磨着他,他开始想念自己的朋友,无可抑制地想念米兰达,想念阿格莱亚。
他一遍遍地回味着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试图从这些事情中,提取出一些养分供现在咀嚼。
但他发现,哪都是无用的。
三天后,他不再冥想。
他选择了沉睡......他蜷缩成一团,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地进入了安眠,他希望通过沉睡来忘记时间。
然而这可怕的房间就像隔绝了一切逃避孤独的办法,身处其中的霍法完全无法入睡。
他失去了睡眠,失去了进食,失去了排泄。
但他依然还活着。
纯粹地活着,但也只是活着。
一周后,他开始不断用手指在地面摸索,尝试刻一些图案来打发时间。然而地面坚硬如铁,无论如何他怎么尝试,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两周后,他自娱自乐的唱起了歌。甚至尝试逗一逗那个摄魂怪。但那只摄魂怪没有丝毫反馈,它没有看霍法,没有看任何东西,仿佛一个死物,又仿佛霍法所遭受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