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刚没有和汪少华同时回临江,他被黄庭宏书记留住了。黄庭宏觉得知音难觅,和宋刚草草的会面觉得不过瘾,借午餐的机会又和他聊了一阵。直到晚饭后,宋刚才从省城回到临江。
宋刚被留下,汪少华先回临江,这就是汪少华觉得天塌下来的原因。官场上,两人同时去公务,公事之后,一个被留下,一个悻悻地回家,并且,可怕的是副手被留下来密谈,正职被冷落,自然,后者会产生许多的联想和推测。何况是汪少华这类以手腕起家的人呢?
汪少华丢了魂似的回到到临江,心理已经崩溃的他,有过很多的设想。当和尚做尼姑?不,和尚当不得,一个娟儿就让他留恋这红尘世界,何况还有许多的金钱诱惑呢?尼姑更不行,自己这辈子永远不是当尼姑的料,父母给他的本就是和尚的料,而不是当尼姑的料。跳临江?不行,屈原跳汨罗江,跳出了名气,流芳千古,青史上有那么大大的一笔,还有《离骚》传流给后人,自己死了,只有臭名远扬。不行,不行,这都不是法子。死也不行,活也没得希望。恰恰在这时,有个人把他从绝望中救了回来。这人,就是一个女人——娟儿。
女人是柔弱者,可有时又是可怕的。娟儿就是后者,她给了汪少华自信,给了汪少华雄心,也给了汪少华智慧。
就在汪少华和娟儿想设局陷害宋刚和黄涛的时候,宋刚和黄涛晚饭后没事,一边散步,一边往米萝咖啡厅走去。
宋刚把说服黄庭宏的过程讲给了黄涛听。黄涛听宋刚讲完,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宋哥,你是怎么拿准了黄庭宏的脉的?说实在的,我在家做准备,其实也并没认真做,我知道,你能办成的。不过,我心里还是不安。”
宋刚说:“我也是三分险,七分把握而已。黄庭宏在沿海城市过来,对内地的情况不是十分有把握,而他锐意改革的决心肯定很大,听说,这人的人品也还不错。所以,我只要陈说厉害,他应该会接受我的建议的。”
“你这不是有拔苗助长的嫌疑吗?”黄涛看问题总是比较深,他说到了点子上。
宋刚微微地笑了笑,“这很难说,要改变观念,首先应该是从用人开始,但是,这点能改得了吗?我看,一时是很难改的。不改变用人的思路问题,很难真正改变我省的观念。可是,这用人,没三五年时间,不可能从根本上有所改观。不过,黄庭宏的决心很大,应该会有所成就吧。我只是怀疑他会不会被同化了。”
“那汪少华这次可就懵了吧?”黄涛有些幸灾乐祸,“我估计他现在还没醒过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吧。”黄涛笑着说。
“没法子,我对他已经是尽力了,看来,这人很难走到一条道上来的。这人,过去就是靠耍手腕起家的。他想问题,怎么也走不到我们一条思路上来。”宋刚说。
黄涛若有所思,说:“一个乞丐每天晚上睡在石凳上又饥又冷,睡梦中总是梦见自己睡在暖和柔软的床上,吃着美味的食品。有一天,一个富人帮他实现了梦想,乞丐终于睡上了暖和柔软的床,吃着美味的食品。可是,他睡在暖和柔软的床上,总是做同样一个梦:梦见自己睡在冰冷的石头凳子上。最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折磨了,又回到了那条冰冷的石凳上了。我说,汪少华就是想得太多,满脑子就是担心自己的威望、权力被您盖过他。我估计呀,他会和你没完没了的争斗。”
“你也免不了要陷入进来的。不过,黄涛,我跟你说,你尽量自保,别急于搅进来,你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背叛我。”宋刚若有所思地说。
“宋哥,这是什么话?我黄涛是这样的人吗?”黄涛急了。
宋刚微微地笑了笑,说:“我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的。为了让你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希望你别意气用事。我相信你,正因为相信你,你是可以背叛我的,使你的路走得更远一些。我这句话是很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你可以走得更远。你有这潜质和天分,只要你是凭着良心做事,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我宋刚不会责怪你。希望你永远记着我今天这话。”
“宋哥,今天您怎么讲这话?使我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黄涛吃惊地停住了步子,看着宋刚说。
宋刚也停下了步子,对黄涛说:“刀锋太锋利不可常保,太锋利了,就容易折断,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这次,汪少华独自先回临江几个小时,我也仅仅在黄庭宏身边多留了那么几个小时,可是,这是很严重的事。这矛盾,远比我和他在常委会上吵一架严重。当然,我估计黄庭宏会注意到这一点,也会安抚一下他,但是,这条沟壑是没法弥合的了。此前,汪少华之所以到处视察,到处树威信,冒险滑到在水里,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树威信,仅仅是想压我的风头?不是那么简单。他肯定是看到了更高的希望,如副省长这类的位子。他那时以为有跟我斗的资本了,因为,他认为文静书记走了,我就没了靠山,而他,已经和黄庭宏书记很熟了。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他不会再明着对我斗了,他知道,与我明枪明炮的对着干,讨不到便宜,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转移到暗地里跟我斗。我的面前,将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地雷。说不准,哪天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身正不怕影子斜,您一身正气,他想害您也没有机会呀。”黄涛说,但说这话时,明显没了底气,似乎这话太天真。果然,宋刚说他了。
“你也说这种天真的话?呵呵,黄涛啊黄涛,亏你说得出口。多少人的倒下,是因为自身不正的原因?你相信这样的事吗?前些年,有一个市委书记,就因为儿子读书用了下属单位八千块钱的委培费,最后,被作为一个地级市最大的腐败分子打下去了。你认为八千块钱的事,真是最大的腐败分子?”宋刚说。低着头,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走。
黄涛说:“那案子我也知道,你是说王书记吧?他现在在广东当一个大学的校长。其实,他那八千块钱,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是下属单位给了他儿子一个委培指标。冤。听说这人是典型的清官,没想到最后落了个当年最大贪官的名声。世事难料。可悲、可叹。唉,你说的有道理,小心一点吧。”
来到咖啡厅里,一位面熟的姑娘笑着对宋刚和黄涛说:“两位领导好久没来我们米萝咖啡了,是不是又找到了个更好的地方哪?”
黄涛笑着说:“还有包间吗?”
那位姑娘很为难情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没有了包间,只有卡厅了。是不是……”“是不是今天您二位换个地方”几个字还没出口,宋刚笑着说话了。
“卡厅吧,就卡厅。听听顾客说些社会上的事也是难得的机会呗。”宋刚说。黄涛仍然有些迟疑,意思很明白,市长坐卡厅喝咖啡,真是奇闻。
在卡厅喝咖啡,本没什么,但是,宋刚和黄涛真的不适合,要是被某位官员知道了,大家都来巴结怎么办?还有,这话就不能随便讲了,外人听见也不好办。宋刚看出了黄涛的迟疑,说:“没关系,现在不是没人认出我们来吗?我们说话轻点就是了。”
坐了一会,宋刚也觉得有些别扭,这说话声,四面都能听到,还真不好讲话。两人只能静静地喝着哑巴咖啡。不过,听其他人聊得热闹却也是一种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