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虽然老头子将我赶了出来,但他们讨论的东西,我还不照样知道得一清二楚?”在普拉博沃的官邸,托米端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正拿着一张文件记录哈哈大笑。文件上记载的正是几个小时前,苏哈托和一众亲信在总统官邸内讨论的内容。
普拉博沃是苏哈托的小女婿,现任陆军战略后备部队总司令。在苏哈托上台之前,他也曾经坐过这个位置的总司令。
这间官邸略显简陋,虽然空间很大,但是内部的摆设都很朴素,基本上和豪华绝缘,全部都是印尼当地的一些装饰。只有在墙角边放着的枪械摆设台,提醒着这里主人身份的不同。
普拉博沃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单从外表上来看,已经和电影明星不相上下。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仪表堂堂,也不能得到苏哈托幼女胡塔美的青睐。
虽然他的外表让人很有好感,但了解普拉博沃的人都清楚,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兼心狠手辣的角色,狠毒程度甚至不下于当年的苏哈托。作为家族势力的代表,普拉博沃对鲁比安度一直是阳奉阴违,表面上恭敬顺从,实际上在军队中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想有朝一日能够将鲁比安度取而代之。
“托米,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对于文件的内容,普拉博沃知道得甚至比托米还要早,只不过他城府深沉,一点都没有在托米面前表现出来,“虽然总统先生说要发动一场全国性的暴动,让民众施放一下怨气,但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尺度不好把握呢?”
“尺度?什么尺度?”托米猛一摆手,不屑地冷哼道,“这些什么都不是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至少稍加指引,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到时候反正倒霉的是华人。行动结束后,我们再用严刑厉法抓一批、审一批、关一批,到时候整个社会就又重新恢复秩序了。这样,我们还需要什么尺度?”
用故意放纵的杀戮来施放怨气。随后政府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横空出世,将“骚乱者”绳之以法,这样的剧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节奏,即便托米不在政府内供职,但经历过多年的熏陶,早就看透了这种把戏。
“这倒是!”普拉博沃呵呵一笑,轻拍了两下手掌,“不过我在想,我们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们?”托米立刻回过味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普拉博沃。“你是说我们?我们还能通过这种变相的镇压获得好处?普拉博沃,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托米有一部分生意是和普拉博沃合作的,双方的关系非常紧密,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所以当普拉博沃稍微一提示,托米立刻就回过味来。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印尼总统的产生也是通过选举产生的,但苏哈托所在的专业集团党一党独大,加上该党大部分的成员都是军人,在枪指挥人的情况下,专业集团党包揽了前六次印尼总统选举的胜利。
作为专业集团党内中坚力量之一的普拉博沃,虽然其地位和权力大部分来自于总统苏哈托,但是他强硬的性格和不择手段的作风。以及暗地里重金拉拢许诺,使得他在党内和军队里逐渐地赢得了不小的声望和地位,隐约间也成了一片势力。
因此虽然托米是苏哈托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在政府内爪牙众多,而普拉博沃只是个外姓人,表面上看是苏哈托家族在军队扶植的傀儡。但真正相比较起来,普拉博沃不论是在个人声望还是在活动能量上,都远超过托米。
两人之间的合作,在大多数时候也是以普拉博沃为主的。
“打算倒是没有!”普拉博沃嘿嘿一笑,随手一招。一个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卫兵走了进来,对普拉博沃行了一个军礼后,将手头上的文件放下,然后就悄然无息地离开了。
“先看看这个!”普拉博沃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亲爱的兄弟,你确定总统先生说发动一次暴乱,就能够挽回民心吗?”
托米心中大奇,禁不住将文件打开一看,顿时就是大惊失色。在文件袋里,只是几张放大的图片,除了这些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让托米大惊失色的是图片的内容:几名相貌年轻的男子正举着一张苏哈托的半身大幅图片在呐喊,表情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格外狰狞,在他们背后,同样有数十名年轻人拿着苏哈托的头像图片,一些人手中还拿着印尼的国旗,他们一边高喊,一边扬起手中的物件,表情大多是愤懑不满。
而到了下一张,总统先生的图片就被无情地点燃了,熊熊烈火将微笑的苏哈托淹没。让托米感到吃惊的是,在第一张图片里还高声疾呼的年轻人,在这一张图片当中脸上竟然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他们围绕在“燃烧的苏哈托”周围,表情欢快又愉悦,仿佛在做着一件让他们极为高兴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张,更是让托米的心跌到了谷底:在那个火堆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将总统的肖像、印尼国旗、军队旗帜等物件抛入其中,火焰越燃越高,而周围人的表情则越来越轻松,完全不复第一张当中的愤怒、失望、不甘甚至是仇恨。
“这些混蛋……他们……他们疯了吗?”托米先是愕然了半天,随后就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把照片甩到了地上,“他们是哪里的人?妹夫,你怎么不直接派兵去抓他们啊?这些混蛋,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
虽然苏哈托独裁统治了多年,但由于发展经济得力,印尼在他统治下三十多年来经济高速增长,民众生活水平显著提高,所以苏哈托不但没有因为独裁统治受到广泛斥责,还被人称为“印尼建设之父”。
在托米看来,国家只不过是暂时地陷入到经济困局当中,但这些都是大环境下的无奈,根本算不到苏哈托的头上。所以按照他的逻辑,目前的局面丝毫不应该怪罪到苏哈托的名头上来。
但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因为经济危机导致的民生问题,全部被“安插”到了苏哈托的头上。甚至还有人烧了总统的肖像,这要是在十几年前,绝对会被安插个大不敬的罪名,关到牢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