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知青已经到知青站了,这大半夜,难道就把人放在那儿?”
“怎么?七叔咋说的?”
“哦,七叔叫了申卫生员跟着他一起去接人了。也不知道上头怎么安排,总归人也到了。按照规矩,咱们村里每户都得腾个位置放人。”
......
四妮儿翻了个身,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声音抛在脑后,但是后半夜,不知怎么回事,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楚地的冬天阴冷潮湿,她缩在襁褓里一点也不想动。可那些雨水,顺着她的额头,鼻尖,一直流到了脸上。她鼻尖还萦绕着晚饭猪油渣的香气。杀猪肉小孩子们只分到了点猪油渣,剩下几斤得做腊肉腌制起来。
....三儿一个鲤鱼打挺,就差点被旁边的男人按住,钟敬贤嗡嗡的低声呢喃:“别起来这么快,小心人受不住。”
等过了一会儿,棉油灯点起来,他眯起眼睛,顺着天花板往头顶看:“不得了,漏水了。你去柴房找梯子,....别把妮儿吵醒了。”他说完,就慢腾腾的起了身子,两个娃娃被挪到了屋角。三儿抱着褥子卷到墙根说。“别打湿了被褥。你小心点。”
他们起身的时候,大屋里却没人烟,三儿看了一眼就说:“好像听爹说,知青来了。七叔半夜把人叫去接那几个知青。”她说完,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气,说的钟敬贤也是一愣。
这时候刚好有人在门口敲了两下,听到一个人说:“敬贤,你七叔也叫你过去。”
说完,两人这才发现门口人还没走。拉开大门,正好看到睡眼惺忪的钟老太正在拧扣子。又递给了他一件蓑衣。钟老爹站在驴车前面,也披着蓑衣。
“七叔这种事就爱找咱爹咱娘去,村里那么多人,怎么非要跟俺们家过不去哩!”
三儿越想越恼,推了一把钟敬贤,嘟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雨声,连带吹进胸口的冷气,都叫人恨不得一把火全烧了。她指指点点道:“论好事,咱们家从来没有,只是一个不顺眼,就拿咱们家出气!你看看,这过的什么日子!”
这话一下脚钟敬贤唯唯诺诺,不敢上前。
“不准去!”
“整天拉着爹游街,时不时连俺这个“地主婆”也要拉去!我嫁到咱们家,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他七叔啥意思?大半夜把你叫过去!啊,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别人不叫非要叫咱们家去!他就是故意的!”她声音越来越高。钟敬贤生怕门口人还没走,就拉着她赔不是:
“三儿,屋顶别管等我回来弄,你放宽心,我快去快回。”
说完披上蓑衣,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