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人可不能输阵。
陈继鸾勉强一笑,冲楚三爷一点头,才转身出门而去。
柳照眉将脸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月白长衫,望着镜子里素净的容颜,想想那人的样儿,兀自有些不自信,心里忐忑恍惚。
“老板,老板!”外间戏班的人跑进来,慌里慌张道,“老板,三爷走了!”
“什么?”柳照眉一惊,“走了?”
“三爷刚起身,往门口去了,老板你看……”
话还没说完,柳照眉急忙转身往外而去,将下楼的时候,果然见楚归正在往外走,身边儿围着一群人,也不知正在说什么,有几个似乎还是当地报社的记者,在手里捧着簿子,写写画画,也有些阿谀奉承的,抑扬顿挫地套近乎……
柳照眉顾不得,叫道:“三爷!”便拔腿下了楼。
柳照眉便跟楚归在戏楼的大堂内碰了面,两个本都是光彩照人的人物,站一处孰高孰低却是一目了然。
柳照眉是中等身量,楚归却比他高出半个头去。
且气质上也自是大不同,柳照眉唱旦角,再怎么也带着股柔婉之气,几分温润。
但看楚归,这人通身的气派却是匪夷所思莫测的紧,冷冷寒寒,似乎是出鞘的雪亮刀锋,又像是令人打心里发颤的初雪。
“柳老板,恭喜恭喜,又是满堂彩!”楚归脸上带笑,双手负在身后,周围这么多人,更似众星捧月,他一人光芒万丈地。
柳照眉急忙拱手,深深道谢:“都是托了三爷的福,今晚真真多谢三爷……”
楚归笑眯眯地:“这倒是不用了,方才我跟杜帅在下面说起来,现在中央政府都倡导文明、民主、新生活,而在我们锦城像是柳老板这样的艺术家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实在该好好地保护才是……杜帅倒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经过我一番解释,也表示了赞同。”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周围的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记者们拼命在簿子上写写画画。
柳照眉见这么多人在,却不好意思说的更细,就靠近了去,略压低了声音:“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三爷好,先前我还以为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楚归道:“说哪里话……”说到这里,便也放低了声音,对柳照眉又道,“其实我也有所耳闻,杜帅这人……折腾的也够厉害了,哪个落到他手里会有好下场?锦城好不容易出个柳老板,就那么白白地给毁了,我瞧着也不痛快,幸好兄弟能说上句话,没有在柳老板面前丢面子。”说到最后,便眉眼舒展地微笑。
他话说的体面堂皇,柳照眉眼圈儿发红:“柳照眉就算是给三爷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只怕就算如此,也难报答三爷的大恩。”
楚归抬手,在柳照眉肩头轻轻一拍,仍旧放明白了声调:“柳老板就别跟我说这些见外的了,兄弟我虽没什么文化,但说起支持咱们的国粹艺术,本地的宝贝东西,可是没的说!柳老板以后仍旧好好地唱戏,这锦城的父老乡亲可都指望着您这一把嗓子呢!若再有那些不识相的,只管跟我说,若有能帮上的,义不容辞!”
柳照眉扫见他在肩头拍过的那只手,万分感激:“三爷……”声音柔柔地。
这功夫有个人叫道:“三爷,我们是晨报的记者,感谢三爷这么支持新生活运动,三爷能不能跟柳老板和一张影我们登报用?”
楚归就看柳照眉:“柳老板觉得如何?”
柳照眉素来被人指挥来去,也鲜少被如此体贴礼遇,当下道:“这是照眉的荣幸。”
当下,楚归便同柳照眉站在一处,“砰”地一声,合了张相片。
两人合影完毕,楚归才又笑道:“瞧这时候儿也不早了,柳老板忙碌一天,也是该好好歇歇了,既然这事儿完了,那我就先走……改天再来捧柳老板的场!”
柳照眉听他说的越发是磊落光明,便也垂头恭敬说道:“改天我也会亲自登门拜会三爷。”
楚归笑道:“都说了不必客套,柳老板留步,留步……”说了这一句,转身便往门口走,柳照眉赶上相送,楚归却又停下步子,低声:“对了柳老板,另还有一件事……我先前似乎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从这里离开……”
柳照眉有些惊讶:“女子?”
楚归打量他的神情,却见他的样子不似作伪的,便道:“不是锦城的人……”
“三爷饶恕,我并没有见过什么女子……”柳照眉诚恳说道。
楚归一笑:“那必然是我看错了。”一点头,这会儿是真走了。
柳照眉想了会儿,摸不到头绪,然而好不容易请了楚归这尊神解了围,他心里也自高兴,上楼换了衣裳,便也出门欲回家去,谁知刚出了门,便见门口有个人闪出来,道:“柳老板……”
柳照眉一怔,细看,却是先头等在里头的那个人。
柳照眉心情不错,便笑道:“原来是你啊!你还真个等在此处……”说到这里,忽然间心头一个闪念,笑意从脸上隐没,目光在陈继鸾鬓角扫过,“你……”
陈继鸾听他语带轻快,心想幸好没白等,便道:“柳老板,我有一件急事想拜托您……”
柳照眉听着她的声音,目光从她帽檐上往下,掠过那身土气打扮,想到楚归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倒吸一口冷气:“你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