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大半月,余子式都会在夜半时分翻入掖庭,说来多亏了鱼教他那几招飞檐走壁的技巧,他如今翻墙越来越有大梁司马的风范了。这一日跟往常一样,他轻盈地跃上宫墙,正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随意一瞥,他浑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余子式伏在宫墙之上,顺着北方的位置望去,这角度刚好能看见王宫牢狱。王宫里就这么一个关押犯人的地方,跟掖庭一样都是在王宫极偏的位置,里面关押的一般是犯了罪的宫人,有些身份敏感的犯人也会关押在这儿。
若是越狱,这路线倒是挺不错。余子式若有所思地想。
“先生!”胡亥见余子式在宫墙上一蹲就是许久,忍不住小声唤道。
余子式一个激灵回头看向胡亥,他下意识站起来,接着脚底猛地一滑,他直接整个人从宫墙上栽了下来。一旁看着的胡亥脸色瞬间就白了。
摔下来落地的那一瞬间,余子式充分领悟到了当年鱼从墙上栽下来的痛。他觉得自己浑身骨头似乎都摔散了,秦宫的宫墙真他娘高啊!余子式扶着墙慢慢站起来,随手一把推开跑上前来扶自己的胡亥,“没事没事。”他呼了口气,转了下脖颈。
被推到一旁的胡亥站在一旁,袖中的手猛地紧了紧。
余子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缓过来后他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胡亥,“没事,没吓到你吧?”
胡亥轻轻摇了下头,漆黑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余子式。余子式觉着这孩子怎么什么时候都瞧着傻乎乎的?他伸手摸了摸胡亥的脑袋,“昨天教你的字你都认识了吗?”
“嗯。”
“写给我看看。”余子式揉着肩走到小院屋檐下,把竹简和毛笔递给胡亥。
胡亥极为乖顺在余子式身边坐下,伸手捏起笔慢慢写了起来。余子式在一旁时不时纠正一下胡亥捏笔的姿势。胡亥慢慢写着,眼睛盯着笔下的字,忽然状似无意地写错了一笔。
余子式一眼就发现了,伸手握住胡亥的手叹道,“错了,这字不是这么写的。”他捏着胡亥的手慢慢把那错字又写了一遍,心中安慰自己,到底才学了一月左右,能写端正就不错了,对小孩要求也不能太苛刻。
一字写完敛锋收势,余子式松开胡亥的手,“不要心急,慢慢写。”
胡亥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一双眼漆黑水灵。余子式忍不住又摸了下胡亥的头,“写吧。”他真喜欢这孩子的,长得漂亮,人又乖巧,全然没有普通孩子的那种骄横气。作为一个常年在宫里和秦王那群熊孩子打交道的人,余子式觉得胡亥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要说这孩子会变成历史上的暴君,余子式还真不信,就这逆来顺受还傻气的性子,撑死了顶多是个刘阿斗。
在余子式帮着改了三次个错字后,终于,胡亥把一篇秦风完完整整默了出来,他搁下了笔,扭头看向余子式。余子式拿起来看了一眼,除了字有些稚气,几个无伤大雅的错字外,整体还是相当不错的。虽不能和秦宫出了名天资聪颖的皇长子扶苏比,但天资在孩子里面也是中上水平吧。
“挺好的。”余子式点点头,看向胡亥,“那今天学下一篇吧。”说着他就去拿一旁的书简。
胡亥注视着余子式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拉了下余子式的袖子,“先生,我能白天去找你吗?”
胡亥的声音极轻,带着掩饰过的不安。余子式手中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他,“掖庭外不是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