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你怀疑背后是三哥下的手?”
见贾蔷如此“慎重”,李暄笑骂了声后,又压低声音问道。
贾蔷坐在马上,看着深秋转寒后,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多半不是。”
李暄扯了扯嘴角,道:“不是,那你抄人家的赌坊干甚么?你这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唉,也怪爷……”
贾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问道:“和你甚么干系?”
李暄自责道:“都怪爷没把你教好,结果让你莽头莽脑的四处树敌。俗话说,子不教……诶,诶,诶诶诶……”
话没说完,贾蔷在他马屁股上狠抽一鞭子,李暄座下黄骠马就“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我是你爹!
贾蔷暗骂了声,送这位二货先行一步后,他则继续带人,往镇抚司衙门赶去。
一路上乱糟糟的,时不时可见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的兵、五城兵马司的兵、顺天府的衙役等,穿街走巷的拿人。
运动式政策,其实不分古今。
当缉拿坏人的数量,成为官员考核的硬指标时,天下很难有坏人生存的土壤。
当然,难免会发生过犹不及之事。
长的丑,在这样的时候,就很可能是有罪的……
不过,相比于一些矫枉过正,将恶人绳之于法,意义更重要。
只要这个政策,莫要施行太久。
……
下午申时末刻,贾蔷和李暄出了镇抚司衙门,李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撇嘴道:“你也是个没能为的,屁都没查出来点。”
贾蔷捏了捏眉心,道:“人家苦心积虑布置的杀局,这样就能查出来,你当我是神仙?”
李暄撺掇:“那就继续查啊!多抓些人回来……”
被贾蔷看失心疯病人的眼神看了眼后,李暄又撇嘴道:“刚才瞧见的那倪二的闺女? 你看看小丫头多可怜,你不认个干女儿?当然,你总算还没坏透? 没盯着人家老婆瞧。不过也可能是他老婆顶你两个宽? 她趴你身上? 你人都看不见了,哈哈哈……”
贾蔷不耐烦道:“王爷没事就家去罢,看看邱家人准备怎么搞。”
李暄一听脸就黑了? 骂道:“邱家人想怎么搞? 关爷屁事?就这最后一回,再有下回,爷说不得也学你那样六亲不认了!嘿!贾蔷? 说起来你对付你亲戚? 还真下得了手? 让人看着痛快解恨? 不过爷还是做不来。唉? 宗室里那么多忘八蛋? 爷也想送佛庵的送佛庵,圈禁起来的圈禁。”
贾蔷冷笑道:“怕个鸟!王爷又不稀罕那个位置,索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要是不敢得罪宗室,拉我进内务府有个屁用!一起赚一座金山养那起子蠹虫不成?”
李暄哼了声,道:“谁不敢得罪了?回头等你拾掇了绣衣卫? 咱们就动手!一群球攮的!贾蔷? 走? 爷请你个东道!”
贾蔷奇道:“无缘无故的? 请甚么东道?”
李暄哈哈笑道:“今儿咱们先把庆功宴吃了,回头再去恁他们!”
其实是今日他朝王妃邱氏发了通火,自己一人回去有些心虚……
“……”
贾蔷遗憾道:“原该去吃的? 不过我要送我师妹回家,还要和我先生商议商议,我师妹回江南的事。”
李暄自是知道贾蔷原是准备下江南送林如海之女回苏州扫墓的,可如今贾蔷显然回不得,林如海更没有离京的可能,他好奇问道:“你师妹还要回苏州?谁送?”
贾蔷嗤笑了声,道:“送甚么?女孩子也要自立。我师妹五六岁进京时就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乳母一个丫鬟。这次回去扫墓,原是我要一起去,如今既然去不得,她就要自己去,我说跟皇上告假她都不许,还嘲笑我多事。
先生和我觉得也可,便是这样的女孩子才是最好的。庸脂俗粉能配得起我?
那种不能自立的,动辄大惊小怪哭哭啼啼制辖人的,只能配凡夫俗子。”
李暄先是大吃一惊,可越听越觉得不大对,目光不善的看着贾蔷道:“你这是……在讽刺爷?”
贾蔷笑了声,摇头道:“怎么会?王妃也是个厉害的,不然怎能将王爷治的服服帖帖?”
“她把爷治的服服帖帖?”
李暄脸都绿了,咬牙骂道:“你放的这是甚么出溜屁?邱氏把爷治的服服帖帖?今儿爷不让你见识见识甚么叫打老婆,你就不知道爷的厉害!走,跟爷回王府,爷今儿就让你知道,到底是邱氏治得爷服帖,还是爷治得她服帖!”
贾蔷哈哈大笑道:“不必不必,我相信王爷是条汉子!回去蒙起被子好好打就是……”
“扯你的臊罢!”
李暄气笑道,不过忽地想起一事来,提醒贾蔷道:“你把三哥得罪的透透的,你先生又把四哥给得罪狠了,小蔷子,你们爷俩儿是不是还是悠着点?做孤臣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罢?”
说罢,却不再多言,打马离去。
……
布政坊,忠林堂上。
贾蔷回贾家,接了黛玉后便直往这边来。
今日武英殿轮值大学士是左骧,因此林如海能归家歇息。
“你是说此事?”
听闻贾蔷之言,林如海显然有些意外,看着贾蔷笑道:“看来那位五皇子,是真将你当知己好友了,连这样的事都同你说?”
一旁黛玉吃吃笑道:“爹爹,薛家宝姐姐的哥哥还吃醋呢,原先他没受伤时,蔷哥儿与他是最要好的。不想他一回又一回的受伤,这一年来躺在炕上就没下来过,对了,在扬州时也没下来过,不想如今蔷哥儿最要好的,就换成了别人。宝姐姐说,她哥哥每每说起来时,都和闺中怨妇一样。”
贾蔷“啧”的一叹,摇了摇头,同林如海道:“先生,德林号能这样快起家,其实是占了薛家很大便宜的。没有薛家丰字号打底做根基,德林号绝无可能这样快在江南六省铺开。如今各处用银子都和吞金窟窿一样,没六省最富裕之地供给,许多事根本有心无力。当初薛大哥助我,其实是有些意气用事的。他也不论成败,觉着好就把薛家安身立命的丰字号都交与我。所以对他,我素来有一分敬意。只是,后续的许多事他并未参与,也就少了许多可谈之话。虽然见面我依旧敬他一分,但却难如从前那般,有许多话说。”
黛玉奇道:“我听说那位皇子也是混不吝儿的,你怎不让宝姐姐的哥哥同你们一起顽?”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恪和郡王虽也是贪顽的,可他和薛大哥是两回事。薛大哥是真的……大大咧咧,心智属正常人的。恪和郡王表面上嘻嘻哈哈,当然,他也的确是个爱顽的,可实际上他却是极聪明的人,不是一般的聪明。而且,毕竟龙子龙孙,真当他平易近人?薛大哥官面上不过是挂名内务府的一个皇商,见了恪和郡王是要磕头的。”
黛玉闻言,撇撇嘴,没再说甚么。
林如海微笑道:“原是人之常情,人这一生走来,不同的处境地位,自会不断结识新认识之人。和旧日之友若无相同经历,难免少了许多可谈之资。不过,若是那薛家子遇到了难处,你会袖手旁观么?”
贾蔷摇头道:“自然不会。”
林如海笑道:“那便是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做到问心无愧就是。”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后,却又笑道:“先生,弟子倒没觉得有那么多不如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