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位文盲先生从来没有听说过“偷窃军队物资”、“刺探军事机密”、“破坏军事设施”等等文绉绉的罪名,可是,这位牙齿一个劲打战的先生,见过不小心偷窃匪帮而躺上好几个月的同行,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小心摸进军营还能再次露面的前辈。
沙毫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恐惧,上下打量了几眼,军官冲他笑了一下:“辛苦了。”
“不……不……不辛苦……您辛苦……您辛苦了……”
“谢谢。”军官又笑了一下:“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沙……沙……沙毫,我叫貌沙毫。”
“恩,吴沙毫,请问您来多久了?”
“不久,就……就一小会,我就来了一小会,我……我什么都没有干。”
“恩,恩。”军官连连点头,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请问您是从哪儿来的?”
“那……那里……不不……那……那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沙毫伸出发抖的手指,先指了指身后,又赶紧指了指山下的公路。
“不用紧张,吴沙毫,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干……”军官用信任的语气说完,接着露出了一点点疑惑的神色:“那么,请问您打算做什么呢?”
“做……做什么?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不,不,我什么都不打算做……我不想做什么……求求你,我不知道……”
该死,我都在说些什么!
看着军官轻轻地把玩手枪,沙毫的双腿越来越软,心中越来越恐惧,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快要哭出声音:“我刚刚从家里出来,不,我刚刚从山上下来,我只是打算摘几个老南瓜,捉几只老母鸡。我只是不小心经过这儿,对对,我是不小心路过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什么都不知道……”
军官的笑容收敛,他慢慢地站起,招了招手,两名男子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走了过来。
沙毫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急促,也终于带上了哭腔:“我什么都没有碰,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会说……佛祖啊,我真的不会乱说!将军,您相信我吧,求求您,相信我吧,大家都知道沙毫从来不乱说话,整个卞稼村的人都知道貌沙毫……”
“给他点钱,带他出……”
两名身材高大,身体壮硕的男子刚刚逮住了沙毫的双臂,军官忽然摆了摆手:“等一等……卞稼村?”
沙毫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是,被军官收起所有表情,有如实质的冷冽目光注视,沙毫甚至无法颤抖,只发出了几乎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是……是……是的……”
“给他水,给他肉,看住他!”
……
次日。
山势莽莽苍苍,延绵不绝,山风一阵阵吹过,树枝牵着树叶摇摆,发出了漫山遍野的沙沙声,反射出漫山遍野的耀眼光亮。
这里是北回归线与赤道之间的大山深处、吴小雨踏足的地点、右手地图标着“农琦县苗英州卞稼村”的绿色小圈。
群山之间,肉眼所见尽是山峦起伏,脚底下,密密麻麻的森林犹如蚂蚁,头顶上,高高耸立的山峰变成了黑色的小点。
某座山峰的山腰位置,密集的树林渐渐变得稀疏,又突然消失大半,露出了一处可以作为天然晒谷坪的山崖。
离山崖大约二十几米,一株大树孤零零地竖立于干裂的泥土石块之间。大树底部,身材瘦小、头发卷曲、皮肤黝黑的沙毫席地而坐,年轻的男子背靠大树,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感觉不到地面杂乱散布的硬土碎石,正毫不留情地抵磨着他平日加倍爱惜,仅仅购买了两年左右的新衣裳。
闭着眼睛喘息了好几分钟,沙毫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呼吸的频率,他有气无力地举起水壶,往稍微空闲了一些的嘴巴里面使劲猛灌。
水壶几乎减轻了三分之一的重量,沙毫才重新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地转动脑袋,当视线转移到山崖附近的时候,沙毫疲惫的脸庞,不知何时换成了敬畏的表情。
悬崖旁边,沙毫望着的方向,一位身材略微瘦削的男子穿着严严实实的军服,套着当官的靴子,戴着当官的帽子。男子面朝群山,几乎有半只脚踏到了离地几百米的高空,却浑身挺得笔直,背脊纹丝不动,只微微垂头,慢慢地往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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