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情绪低落。大概是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让她颇有感触。毕竟,她是那么敏感的一个人。
此刻,她也在微信上,却没有和他说话。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在生他的气。
罢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输一点自尊算什么?重新打开和她的对话,正要打字,却听见江北在喊:“老大快看!”
“就是这个人,”张子宁望着不远处正走进金铭木材厂的一个男人,和手机上的照片比对,“前天他也去过红心干货厂。”
“锁定他,查出他的底细。”程立盯着那男人的侧脸,目光如鹰般犀利。
这时有电话进来,他接起:“喂,沈队。”
“别来无恙啊,程队。”洪亮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您有何指示?”程立嘴角微扬。
“给你送消息,”沈振飞感慨,“你小子命好啊,摊上个后台硬的局长,把主导权都争取到你那边去了,我武警特勤大队也只能给你做嫁衣。”
“哪能,军警一家亲。”程立淡声道。
“跟我还装,”沈振飞轻哼,“你说他林聿放着好好的军三代不当,非得干警察,想证明啥?他离开他老爷子也没问题?”
“他个人表现配得上他现在的位置。”程立答。
“瞧你那护主心切的样子,行了,不跟你瞎扯了,你也是个放着舒服日子不过的奇葩,”沈振飞奚落完了,声音变得严肃,“我的人在西边靠边境的一个寨子里发现了异常情况,我们怀疑那里可能有一个接货点。”
“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情况?”程立敏感地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顾虑。
“那是一所学校,有三十多个孩子在那里上学。”
“好的,知道了,”黑眸一沉,程立语气凝重,“你把你们掌握的信息都发过来,我们研究下。”
等到程立再想起给沈寻发微信时,已经是当天晚上了。
他瞅着光标在输入框一闪一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你好吗?在做什么?想着想着,忽然就有点生气。这个死小孩,该不是已经把他忘了吧?不是说喜欢他吗?不是就爱有事没事招惹他吗?不是他一不理她,她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吗?现在这么安静是什么意思?她是跑到什么外太空了吗?发个表情吱一声有那么难吗?
长夜漫漫,突然就想起那天阳光下,她浴袍滑落,玉雕般的玲珑身段,晶莹剔透。
口干舌燥。他猛地坐起身,把手机丢到一边。
神经病,睡觉。
半夜,他又鬼使神差地拨了一个电话,对方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他一夜失眠。
“我怎么觉得你们老大这几天有点沧桑?”沈寻离开的第四天傍晚,局里一位女同事和王小美从办公楼出来,盯着程立的侧影,忍不住发问。
“还好吧。”王小美看了看她们讨论的对象——线条冷峻的下颚冒出了些胡楂儿,更添了些粗犷。
“嗯,反而有点颓废帅,”女同事感叹,“有颜值就是好,怎么折腾都行……哎,我现在熬个夜,贴几片面膜都补不回来,老了老了。”
沈寻坐在车里,远远就看到了树下的程立。他指间夹着一根烟,袅袅青烟掠过他黑色衬衫,还有那完美侧颜。听到汽车喇叭声,他回头看过来,视线相撞,他瞬间凝眸。
沈寻也没能移开眼——高大的身躯立在夕阳下,远处的红霞给他漆黑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散发着温柔的光。车经过,带起了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而那双好看的眉眼,是远山,是大海,是寒夜里的星辰。
刹那间,仿佛时空移转。
他是大漠里的天涯落拓客,立尽残阳,她是古道上马车中的娇人,扶窗望风光,却只望见了他。
原来,这种感觉,叫作思念。
车正好在程立身旁停下,沈寻缓缓下车,却心跳如鼓。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神色专注。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声开口:“活动提前一天结束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沈寻未再多言,拿起背包往宿舍楼走,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跟着,沉稳、有力,每一下都像踩在她心头。
他这是要做什么?是同路,还是故意跟着她?
她咬着唇,假装无视。
待她开了门进屋,反手正要关门的时候,一只大掌牢牢握住了门边,接着,他高大的身躯闯了进来,将她逼到了墙边。
门锁扣住,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心跳一滞。
他的长指抬起了她的下颚,他的眼里映着她的人。暮色已起,昏暗中的他似卸了平日冷硬的模样,带着一种暧昧的温柔,短短一个眼神相会,就能摧毁她的重重心防。
“沈寻。”他轻唤她的名字。
“嗯?”她眼睫轻颤,难猜他的心事。
“对不起。”他缓缓出声。
她一怔,未料他会直接道歉,但又觉得心酸,侧过头躲开他的碰触:“对不起什么?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是我要喜欢你。追人嘛,总归要比被追辛苦一些。”她垂着眼帘,语气清冷。
这些天,她也想开了。她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这份感情里,她应该要更成熟一些。
他凝视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休息下。”她放下手中的背包,开始下逐客令。
“有事。”他语气认真。
她一抬眼,却迎上骤然欺近的英俊容颜,尚未出口的言语被他封入唇中,滚烫的吻比之前要霸道、凶狠得多,她掠夺着她的气息,迷惑着她的心神。
“寻宝,”他在她唇际轻声叹息,“有没有想我?”
竟换了对她的称呼。短短两个字,仿佛透着渴望,勾得她心尖发颤。
她很想央求他,不要这么吻她,不要这么唤她。想好了不理他的,想好了要和他生气的,不能服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溃败投降。
“没有,”她气恼地往后躲,“一分一秒也没有。”
“撒谎。”他盯着她,似笑非笑,语气慵懒,手上一用劲,她整个人已经困在他怀里。真好啊,一低头,一收手臂,他要的就都有了,软玉温香,真实的触感,不是梦,不是想象。
“寻宝刚才吃糖了?味道好甜。”他抵着她额头,声音低哑,像循循善诱的老师,“来,让我再尝尝。”
“你去死,色狼。”她恼羞成怒,伸手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按在墙上。
“哦?”他似是困惑地蹙眉,昏暗中俊美容颜如魔鬼般魅惑,“不如让我自己也了解下,我有多色?”
未再迟疑,炙热的唇舌,尝尽她口中每一处滋味,游移的大掌,恣意欺凌她每一寸柔软,她似被侵蚀了心魂的娃娃,思绪也一片涣散,任他诱惑,任他驱使。
赤裸的肌肤相触,她看到那小麦色皮肤下迸发的肌肉,蕴藏着危险的力量,想躲,却被他牢牢地锁住腰。
“说,有没有想我?”他继续着刚才的问题,执意想要她的答案。
“你呢,有没有想我?”她浑身轻颤,却还是想要同他较量。
“寻宝厉害,都知道反问了。”真是个天真的小家伙,不自量力。他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眸眯起,盯着她,仿佛蓄势攻击的猎豹。
她骤然瞪大眼——就在那一霎间,他闯入她的身体。而他却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停止了所有动作,残忍地欣赏她饱受折磨的样子。那浅浅的痛,那丝丝的痒……她咬着唇,几欲落泪。
“还记得我吗?”他轻轻问,声音沙哑、暧昧。
她双手捉住他的臂,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舔吻着她的耳,一字一句。
灼热与充实。她在他的怀里起舞,渐渐放肆。水媚的眸,似无助,似诱惑。
他抱她起身,将她抵在墙上。
“嘘,嘘。”长指抵住她的唇,他轻笑着提醒,“隔音不好,小心被大家听见哦。”
她咬住唇,又羞又急,红了一双眼。
“求求你,救我……”贝齿咬着他的肩,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救我。
她竟然用的是救字。
他在心里忍不住叹息,这个小东西,太会满足男人的自豪感,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怎么救,嗯?”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我不知道。”她脆弱地轻吟。
“你知道的。”他俯首,吻住她的唇。
真是爱死了这样欺负她。
可终是不忍心,也忍不住。
彼此都在迷乱中寻求解脱,却又陷入更深更狂的迷乱。
沈寻醒来时,夜已深沉。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洒在程立脸上,英挺的轮廓在黑夜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柔和。
坚毅的下巴上,冒出了些胡楂儿,是他这些天忙碌的证明。
忍不住伸手,想去揉开他梦里仍然微蹙的眉心,手指刚碰到了温热的皮肤,他就微微一动,睁开了眼。
“对不起,吵醒你了。”沈寻有些歉意。
“没事,已经很好地睡了一觉,”程立看着她,黑暗里,声音低哑,“我好像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沈寻突然觉得心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头埋在他怀里,静静听他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无边的旷野里坚定的脚步声。
“在想什么?”他托起她的脸,轻声问。
“想你是不是很累。”
还有,这些年走了那么远那么辛苦的路,是否孤单失望。
他似是怔了一下,一时没说话,然后,低声笑了,语气里透着刻意的暧昧:“我累不累,寻宝要不要再亲自确认一下?”
沈寻脸上一烫:“你正经点。”
渐渐熟悉后,才发觉,这个人习惯戴面具防身,多半冷酷示人,有时玩世不恭。
“嗯,正经着呢。”他语气认真,大掌却贴着她的腰线反复游移,流连忘返。
她按住了他的手,在他挑眉那刻,轻声唤他:“程立。”
“嗯?”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沉默,黑漆漆的眼睛凝视她。
她却好像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撑起身开了台灯,点燃一支烟,自己吸了一口,放在他嘴里。他深深地吸烟,再吐出。淡淡烟雾绽放在柔和的灯光里,如梦如幻。
“傻姑娘,一辈子很长,你会遇到很多人,话不要说太满。”
“程队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说实话,至少现在我并不能确定,”他伸出手,轻轻描绘她的眉眼,动作温柔,仿佛在触碰稀世之宝,“在你的未来里,是否有我的存在?”
“我的未来有没有你,是我说了算。”沈寻盯着他,有点负气地回嘴。
见他不出声,她急了,伸手捧住他的脸:“说,是不是我说了算?”
程立瞅着眼前的小丫头,急红了一双眼,粉白的脸颊气鼓鼓的,像只奓毛的小狗,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好好,你说了算,寻宝说什么都是对的。”
沈寻这才满意地松懈下来,乖乖地趴在他胸口,仰头贪看他。
“三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她有点痴迷地说。
他笑了,嘴角弯起,一双黑眸在夜里灿若星辰。
“颜面都是表象,沈老师不能这么浅薄。”他说。
“喜欢这件事没必要故作深沉,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是最自然的身体反应。”她反驳。
“嗯,寻宝的身体反应……不错。”他轻笑,低沉的声音耐人寻味。
沈寻脸上顿时一热:“流氓。”
他握住她的手指,细细把玩。
“说说,我都哪儿流氓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愉悦的笑意。
“哪儿哪儿都流氓。”她控诉。
“是,我承认。床单都可以给你做证,你看,皱成这样,一定被你抓疼了吧。”
沈寻的脸顿时炸红,一扬手臂指向房门:“你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程立握住她的手腕,轻松就把她带进怀里:“这样不好吧,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长指轻轻抚过她臂上的伤口,他又出声:“还疼不疼?”
“不疼了,还有点痒,”沈寻的注意力轻易就被老狐狸转移,“你说这种伤会不会留疤啊?”
“会,”他答得利落,还不忘补一句,“肯定。”
沈寻顿时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要是留了,我就文个身。”
“别文什么身了,”在这方面,程立好像挺传统,“留疤就留疤吧。”
“你说文什么好呢?”沈寻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突然间,她眼睛一亮。
“就文Morpheus吧,代表你,”她笑容羞涩,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词源自拉丁文呢,我跟你说,我们毕业的时候,要唱拉丁文的校歌,我们跟着唱,其实一句都听不懂……”
忽然间,她的声音消失在他落下的吻里。
她被吻得晕乎乎的,待他退开身,才傻傻地唤他:“三哥。”
“嗯?”
“你为什么吻我?”
“你太吵了。”他数落她,没有告诉她,他的胸口突然泛起连他自己都不懂的酸痛,那痛里,也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