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季雪和季月都没有睡觉。
季雪在给她妈妈打完电话,收拾完行李,准备好钱之后,就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在地板上盯着手机看。
她这个手机是来泰丰楼工作之前买的新手机,还是她外婆偷偷拿钱给她买的手机。
她外婆已经70多了,独自一人住在村子里,用着舅妈淘汰下来的比她之前那个开一个应用都要两分钟的旧手机还要慢的智能机。
但是她外婆却拿着攒了多年的钱,托人给她买了一个精挑细选后的新手机,在她买了高铁票准备出县里坐车的头一天特意赶到她们家,提着一个小袋子,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不由分说的把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小雪呀,我听你妈说你这次去北平工作是正式的工作,不是像先前那样给别人打零工。你这次能签合同,还有五险一金,是个好工作,这是件好事,外婆没什么能给你了。过年的时候萍萍姐不是说你的手机慢到不能用了吗,外婆就给你买了个新手机。去北平以后好好跟新同事相处,多交点朋友,有时间的话也谈个恋爱,给自己买两件新衣服,别天天老穿个裤子,女孩子家家的穿裙子好看一点。”
季雪又想起过年的时候,外婆把她偷偷叫到一边塞给她200块钱,小声叮嘱她:“小雪呀,外婆知道你们家这两年比较困难,但这大过年的也不能总让夏夏老穿那几件旧衣服。你懂事外婆是知道的,你有空也跟你妈说说,让她也花有点心思在夏夏身上,我看夏夏这两年都不怎么说话了。你慧慧姐萍萍姐她们天天抱着个手机不跟别人说话,夏夏她没有手机也不和别人说话,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样天天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着谁都不搭理的。我听你舅妈说夏夏她成绩不太好,成绩不好没关系但人总要开朗一点,你是她姐姐,你要是有时间你也多陪她玩玩,你小时候慧慧姐和萍萍姐不都天天带你一块儿玩的吗?”
季雪记得,后来她因为不知道该给季夏买什么衣服,怕自己买的款式她不喜欢,所以就直接把200块钱给季夏了让她自己去镇子上买。
等等,两百块钱。
季雪想起来了,她是今年过年要离开家之前问的季夏她读到初几了。
季夏那时候就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了。
想着想着,季雪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突然,电话响了。
“喂,小雪啊,你那里有没有夏夏的照片?我刚刚打电话去问了你舅舅,你舅舅说报案的话一定要提供近期的两张照片,我在家里全都翻遍了一张给妹妹的照片都没有。”季雪的妈妈带着哭腔。
季雪只觉得舌根发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妈你先别急,明天我就回去。现在太晚了,等明天早上我打电话问一下夏夏的班主任,看看他那里有没有夏夏的照片。”
“小雪,夏夏都离家出走两个多月了,你说,要是找不到了可怎么办?”
“她才多大啊,她初中都没有毕业,她这是跟谁学的居然还离家出走,她……”季雪妈妈在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妈,夏夏已经毕业了。”季雪道。
季雪妈妈愣住了。
“您还记得我们有多少年没给夏夏过过生日了吗?您知道夏夏爱吃什么吗?您知道夏夏都有哪些朋友吗?我们甚至连夏夏的照片都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读的书。”季雪突然一下陷入了焦躁,她生气于季夏就这样离家出走,又埋怨父母这些年对季夏的忽略与不关心,更怨恨自己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妈,这一切是我们造成的,不能全怪她。”季雪挂了电话,又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
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发呆直至天明。
季雪妈妈在电话那头拿着手机愣在原地,突然放声痛哭。
第二天一早,季雪和季月一人顶着一个大黑眼圈,在客厅实现了会面。
与自责痛苦了一晚上的季雪不同,季月这个晚上过得可谓是精彩纷呈。
季月先是打电话给了江枫告诉了他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旁敲侧击确定王秀莲同志没有入睡之后,又打电话给了王秀莲。
季雪请假可是泰丰楼的大事,要知道她的瓦坛花雕鸡的预约可从来都是爆满,经常有客人因为预约不及时而导致预约失败把火撒到接电话的服务员小姐姐身上。
现在季雪请假,原本预约好的一个星期之内的瓦坛花雕鸡全部都得取消。
昨天晚上季月先是和王秀莲同志商量了一下取消后的赔偿问题,又打电话跟房梅确认了一下预定名单,然后就发了一个晚上的短信。
总有那么几个客人,人在国外由于时差关系第一时间看到了短信然后打电话过来骂人。
又总有那么几个客人大晚上不睡觉,第一时间接到了短信然后打电话过来骂人。
依旧是总有那么几个客人,大晚上虽然睡了觉,但是朋友没睡觉又恰好接到了短信,于是打电话向他询问情况,然后再打电话过来骂人。
季月基本上挨了一个晚上的骂。
被骂到手机都快没电了,还得一边充电一边被骂。
被骂了一个晚上,各地方言的骂法都听过了的季月有气无力地冲季雪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早,阿雪你几点的车呀?”季月问道。
“8点45分的。”季雪冷静了一个晚上知道这种时候,无论是怪别人还是怪自己都没有用,现在倒镇定了许多。
季月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才6点17分,要不了多久各位客人们就该陆续醒来起床看手机了,然后她估计要被一连串的电话轰炸给骂个狗血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