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真是理直气壮得令人服气。”北镇王皮笑肉不笑,“你就不怕流言蜚语传了出去,说我北边大军出现个样样拔尖的小丫头,这话若是传到了央城,那里头个顶个儿的人精,随便哪个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你跑到我这来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担心,先前也有这些考虑,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未免多虑了。”白术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抿一口又从杯子边缘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孟朝玉,“你会让你军营里的讯息传到央城?王爷莫忘记原本我在央城是做什么的,若你情报曾经有暴露,锦衣卫应当是第一个知道风声的——可惜这么多年大家相安无事,若非你突然招兵买马购入铁器动静那么大实在没办法捂住,没人能拿你把柄。”
孟朝玉这次是真的笑了:“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有话说话,我向来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你聪明。”白术放下手中的茶杯,“能文能武,跟外头传闻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不太一样……”
“多聪明?”
“……”
“再聪明还不是让你算计去一条手臂么?”
“锦衣卫为抓你折了一人。”白术面无表情。”
“他不该一个人来抓我。”孟朝玉笑容不变,“我也就准备丢一条手臂,再多的,可给不起了。”
白术不说话了。
她早就怀疑孟朝玉当初被伤是否是故意——本来天德帝虽对他有所顾忌,也是因为疑神疑鬼,具体的证据并未拿到手,所以才让锦衣卫动手做暗事……孟朝玉怕是早就猜到了皇帝就是这般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个性,这才狠下心重伤自己,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孟楼一个愧疚和迟疑,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反倒有了挣扎翻身的机会。
否则按照那时候围猎的气氛,无论如何他是死定了的。
这老狐狸。
“瞧您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都尉府上下都恨死你了,”白术咬着后槽牙道,“倘若哪天你死了,我们头一个放鞭炮。”
“你就这么跟上级说话?还喝茶,我赐茶你了么?”
白术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拌嘴皮子,正想说没事儿就回去睡觉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听见孟朝玉问:“你说我聪明,够聪明到能坐上那把龙椅吗?”
“!”
孟朝玉的话毫无准备传入耳中,白术心中“咯噔”猛地一惊,飞快抬起头微微瞪大眼看着桌案那边的男人,可惜这会儿他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看上去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唯独那双眼……闪烁着的却丝毫让人看不出玩笑来。
白术的心跳加速,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开口说话的声音却麻木至极,尊称也不用了只是干巴巴道:“孟朝玉,你果然要反。”
孟朝玉唇变笑容扩大,他摇摇头,正欲答话,忽然在他们身后的帐外却响起了一阵极为紧促的锣鼓声,帐中两人均是一愣,那凝固的气氛一扫而光,孟朝玉蹭地站起来,面色极沉。
这时候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统领级别的人物,一扫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模样,他脸上焦急得几乎要起燎泡似的大吼:“王爷不好了!粮仓失火!火势太大,怕是要烧整整一个仓的东西!”
孟朝玉一把拎住他的领子,目光闪烁:“这种天气粮仓好端端怎么会失火?”
“说是摔了灯笼——卑职——”
那副统领的话还未说完。
外头又是一阵大乱,比起之前人们喊着“走水了”奔跑的声音,这一次里面夹杂着哭爹喊娘的惨叫,白术赶紧出去看了一眼,十几秒后退回来,看了眼孟朝玉:“马厩也烧了,马都跑出来了,你这几个马厩?”
“三个。”
孟朝玉面沉如水,一把扔开手中拎着那紧张的几乎要晕过去的副统领,一掀袍子顺手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就要往外走,白术愣了愣,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孟朝玉往外走了两步,见外面一片混乱,人们奔走呼喊去追受惊跑走的马,也有躲避不急被踩踏的或被烧的,遭殃的大多是没经验的新兵。
西番人聪明,知道挑时机下手,这会儿闹出点乱子来,带上没训练过的新兵一块儿,整个军营怕是天灾*,乱上加乱。
白术手头上没武器,一心想着要去哪弄把武器,准备干脆蹭着这乱就把那文统领解决掉,正东张西望找兵器库在哪,忽然余光瞥见走在她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他背对着她,毫无征兆道——
“二十八,你且记好了,倘若有一日我真的要反,那也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给逼的。”
“……”
“我不同他争,无奈他不让我活。”
“……知道了。”
白术眨眨眼后言简意赅答道:“我没兴趣知道这些,先处理眼下的事吧,王爷。”
“嗯。”北镇王答,忽然莞尔一笑似不正经道,“若你此次立功,将来城破,许你保三人留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