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东征劳民伤财、对交战双方都造成了极大伤害是没错的。但凡事就有两面性,战争在摧毁一切的同时,也会刺激科技进步,这是历史证明过的,人类社会里几乎每次科技、文化大幅度发展,好像都离不开战争这个催化剂。从这一点上来讲,人类的欲望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的动力,到底那个是主要的,很难界定。
比如说造船术,原本在欧洲是三个流派,一派就是北欧人,也就是维京人的造船术。他们的船只又细又长,两头高高翘起,挂一面大方帆,帆桨混合使用,一般都是用鱼鳞状的搭接技术制造。一派就是南欧地中海流域造船术,这种船比较短粗,适合在地中海这种内陆海里航行,不太追求适航性,更喜欢增加载重量和高大的艏艉楼。最后一派就是阿拉伯人,地中海的多一半都被阿拉伯人占领了,他们的船体和北欧人有点像,也是又长又细,帆桨混用,只是帆型都是三角帆。
但是通过十字军东征,北欧的船也跑过来帮助十字军运送军队,阿拉伯人见到了方帆在顺风时的动力,北欧人也看见了三角帆这种对风向更适应的帆型,南欧人是左边看完北欧维京船、右边再看阿拉伯排浆船。谁都不傻,都知道取长补短,于是大家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各种技术都往自己的船上加,地中海成了一个大熔炉,把好几种文化、技术放到一起熔炼,最终炼出来的东西,就是合金,是一种融合了各方优点的技术。
比如说这艘热那亚纵帆船,它的船体建造技术显然来自北欧,而帆型则学了阿拉伯人,还保留着高高的艏艉楼,应该就是第一批熔炼出来的技术。洪涛觉得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要是让他们再炼上百十年,那自己的船恐怕就无法完全碾压他们了,就算有火炮,但在数量上肯定是被压倒的哪一方。一旦打起来,还真说不清最终谁能胜利。相比造船技术来讲,火炮技术要简单的多,只要你用过,就大概能想象出来是个什么玩意。要是再被人家缴获了一门。经过国家级别大投入的试验,一两年是太快了,几年、十几年之后总会弄出来的。
“我表哥还是帝国皇帝!我们能堂堂正正的进入巴勒莫港,一切敢对我们无礼的人都是帝国敌人!”卡尔并没在那艘船上多唠嗑,很快就坐着小艇跑了回来,脚还没踩在甲板上,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了,生怕有人听不见他是皇室!要说人这个玩意吧,完全消灭阶级根本不靠谱,追求荣誉也是欲望里的一部分。但凡获得了就不想撒手。在金河湾当了近十年普通人,依旧没有磨灭卡尔心中那份追求,一旦阳光和水份充足,它立马就会发芽。
“尊敬的皇帝表弟骑士,先去换上你的骑士礼服,剩下的问题交给您忠实的舰长就可以了,是我跟着它还是它跟着我?”洪涛很鄙视卡尔这幅德性,准确的说是羡慕嫉妒恨,恨自己为啥不是皇室!
“对!我要去换衣服,你给我做的新衣服!我要风风光光的站在皇帝陛下面前。我……我妻子改嫁了……她嫁给了德意志人!她背叛了我!”卡尔已经听不出来洪涛话里的调侃味道了,他正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连舱门都找不到。在后甲板上转了两圈,突然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啊,哭的嗷嗷响。
“得,看到没有,皇帝的表弟也没什么好的,该干嘛干嘛去。别看热闹啦!你们俩把他拖我舱室里去,好歹是个舰长,就不能回屋再哭,真丢人!”这是回家综合症,就像在战俘营里待时间长了,猛的一回家,轻则哭笑失控,重则精神失常。这个病可不是洪涛自己想出来的,欧洲人在二战之后专门研究过,美国人在越战之后也专门提过这种病。
“老卡啊,别忘了,你是个骑士,是基督的战士!你去东征是宣扬基督的仁爱、是去解救被迫害的教友兄弟,这是你对基督的爱!你不打算背叛教会吧?”洪涛独自一个人进了舰长室,对还在椅子上哭泣的卡尔开导起来。他开导人的方式真的很独特,一上来说的东西和卡尔失去了妻儿没半点关系。
“我还是基督徒,我每天都祈祷!”卡尔也听迷糊了,跟着洪涛的思路一路小跑,然后就暂时忘了哭泣。
“那你就不是因为战败被俘而失去妻子的,你是因为热爱基督,通过圣战达到对自己的救赎。恭喜你,你成功了,而且还很成功。你看,你在遥远的东方加入了正义的群体,死在你手上的异教徒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吧?然后基督就救赎了你,给了你一个漂亮的米娅和新的孩子,用我们的话讲,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你带着基督最好的盟友回来了,应该是你的重大收获,而不是损失。整个基督世界都会为你欢呼的,你的名字将写进史诗,与帝国皇帝一样被万人敬仰,这是你家族的荣誉,你们整个霍亨斯泰芬家族的荣誉!你表哥会把你当英雄一样接待的,而不是一个从远方逃回来、失去了家庭、财产的落魄骑士。”只要对方跟着自己思路走,那洪涛就有一大堆说辞等着呢,总有一款适合您。一时半会您还觉得很有道理,至于说晚上睡觉时候琢磨过味儿来了,那是后话,至少眼前问题解决了。
“你是基督的盟友?你不是说你讨厌……天上那个他吗?”卡尔对洪涛的话不太相信,一个啥神也不信、整天骂老天爷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基督世界的盟友了?
“我是你朋友,你是忠于基督的子民,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那我不就是基督的盟友了嘛!信不信教和合作不合作没有丝毫关系,我可以不信基督教,但我可以尊重一切基督徒,你说是吧?”洪涛用转换法给卡尔解释了自己这个基督世界盟友身份的来历,听着就那么让人心里暖和。
“我不会失去名誉?可是我的家和封地都没有了,他们以为我死了,连我表哥都是这样认为的。”卡尔这是有点关心则乱,大部分人赶上自己有事儿都会这样,平时说别人的时候潇洒的很,比如目前洪涛的状态。
“当然不会,你的名誉就是我和金河湾的名誉,必须不能有损!船舱里那些精美的丝绸衣服、银器、香水就是你的荣誉,是你从遥远东方国度带回来的,它们比你失去的财产值钱的多,有功夫哭泣,不如先想一想该把它们换多少钱合适。这方面的价格我不太懂,还得听听你的意见。”忽悠人也不能光说虚的,必要的时候配上实际利益效果更佳,最简单的实际利益就一个字儿,钱!
“对……我还有米娅和孩子!还有盟友!还有一船舱的货物……可是我也不太清楚它们的价格……”卡尔的眼泪早就干了,现在眼睛里全是红光。
“你表哥那艘船是货船吧?不管它上面拉的是什么,总该有商人,神圣罗马帝国的商人,找他们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实在不成就去问你表哥,他手下肯定有懂行的人,我们又不着急卖,可以等!”洪涛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正发愁怎么把这些试验品弄到卡尔表哥的宫廷里去呢,这下省事儿了,都不用自己和卡尔张罗,那艘船上的商人就会代劳的。怎么说他们也是皇商啊,具体这边怎么称呼无所谓,大概就是这意思。
把灰心丧气的卡尔重新鼓舞起来,洪涛就又可以偷懒了,这个家伙和自己的厚脸皮不同,他是没脸没皮。五分钟之前还在甲板上痛哭流涕呢,现在又没事儿人一样到处喊他是皇帝的表弟。然后坐着小艇再次回到那艘船上,没多久就带来一个穿着连衣裙摸样衣服的老头,直接在甲板上就谈起了货物价格问题,丝毫不顾及船员们大多懂拉丁文,能听懂他们两个之间为了一弗里斯争得面红耳赤。
弗里斯是啥?神圣罗马帝国最小面值货币单位,铜质,和大宋的铜钱一个意思。通过卡尔和那个帝国商人的讨价还价,还有以前闲聊时候卡尔讲述的有关神圣罗马帝国和欧洲的情况,洪涛大概搞明白了这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货币体系。
其实整个欧洲也差不多,这不是洪涛听出来的,而是作者查资料查出来的。如果大家不嫌烦,我就简单的把中世纪欧洲的货币体系念叨念叨,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很少,我查了好几本书,又在网上对证了一下,大概总结了这么一点儿,对不对也就这样了。啥?你嫌烦!那也忍着吧,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查找资料,还不让我说,很不人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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