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阙人,王琰!”
“此人四处传言公主与张范有私情,你不知?”刘秀面沉似水地问道。一直低垂着头的董宣,抬头看了刘秀一眼,正色说道:“陛下,王琰乃伊阙人氏,被杀之日,他是第一天也是第一次来洛阳,又怎会去四处传言公主与张范有私情?以王琰
之出身,他恐怕都不知公主是何人,更不知张范是何人。”
“所以,你是认定了张范是平白无故地杀了王琰!”
“正是!”
刘秀抬手点了点董宣,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你不是把张范乱棍打死的吗?来人,将董宣杖毙于殿内!”一直站在一旁,沉默无声的伏黯抬头看看刘秀,欲言又止。伏黯和董宣并没有私交,不过他对董宣这个人的印象很好,刚正不阿,执法森严,这样的人被处死,对朝廷而
言,可算是莫大的损失。
他想劝说几句,但看天子正在气头上,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对湖阳长公主这位皇姐,可是敬重得很,这次长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陛下不可能不为长公主出头,不然的话,皇家的威严何在?
再者说,这次董宣也的确是做得有些过头了。
把人从公主的马车里硬拽出来,再当着公主的面,把人给活活打死了,就凭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被满门抄斩,已算是陛下仁慈了。
刘秀一声令下,站立两旁的羽林卫齐齐喊喝一声,各提着木杖,向董宣走过去。董宣环视左右,而后抬头看向刘秀,大声说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看着冲着自己,梗梗着脖子的董宣,刘秀都差点气笑了,他点了点董宣,说道:“说!你还有什么话,现在就给我都说出来!”董宣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使得大汉江山,得以复兴,可天下十三州,陛下只占十之二、三,大业未成之际,却放纵家奴,草菅人命,暴虐于此,世人离心,陛下之大业
,岂不要半路夭折?微臣只区区一洛阳令,死不足惜,但汉家江山夭折于此,微臣痛心!”
说到这里,董宣猛然站起身形,昂首说到:“不用烦劳陛下杀微臣,微臣自裁就是!”
说着话,董宣腰身向前一弯,冲着一旁的大殿柱子,一头撞了过去。
伏黯看得清楚,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直接把腰间的挂着的印绶拽了一下,手臂向外一挥,甩了出去。印绶正打在董宣的膝弯处,让董宣奔跑出去的身子一踉跄。他虽然未能阻止董宣,但把董宣撞柱子的力道卸掉了不少,即便如此,大殿里还是响起咚的一声闷响,董宣脑门结结实实地撞在柱子上,只顷刻之间,鲜血从他脑门流淌
出来,把他的大半张脸都染成血红。
见状,刘秀忍不住站起身形,手指着在场的羽林卫,大声喝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在场的羽林卫纷纷把手中的木杖扔掉,一拥而上,把还想挣扎着爬起,继续撞柱子的董宣给死死摁住。
董宣刚才的那番话,有打动到刘秀,也让刘秀心中感触极大。董宣欲撞柱自尽,更是让刘秀大吃一惊,也让他意识到,董宣这个人,自己绝不能杀。
他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了董宣近前,低头仔细看看,好家伙,头破血流。他禁不住在心里挑起大拇指,赞叹一声真狠啊!董宣不仅是对旁人狠,对他自己也够狠。
如果不是有伏黯及时拦了他一下,他是真打算把自己的脑袋撞碎啊!
刘秀背着手,在董宣面前来回走动。董宣则被两名羽林卫扶着,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身子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撞傻了。
走了好一会,刘秀才停下脚步,转头说道:“张昆!”
“奴……奴婢在!”张昆回神,急急答应了一声。像董宣这样的狠人,张昆以前也没见过,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
刘秀皱着眉头,又瞧瞧董宣,轻叹口气,说道:“你去把长公主请过来。”
“是!陛下!”张昆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出了大殿。时间不长,刘黄在两名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的董宣正坐在大殿里,刘黄的脸上露出一缕得意之色。这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下场!董宣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她可是长公主,天子的亲姐姐!
刘秀说道:“大姐,刚才,我已经重重地惩处了董宣,张范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刘黄先是一怔,紧接着皱起眉头,说道:“陛下,董宣还活着!”言下之意,阿秀,你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刘秀苦笑,杀董宣,他现在还真舍不得!这么个一根筋,又硬骨头的官员,满朝文武,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杀董宣,如同朝廷在自残。他不好意思向大姐解释什么,转头看向董宣,沉着脸说道:“董宣,你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过来向长公主赔礼认错!”
董宣终于回魂,呆滞的目光也有了神韵,他先是看看刘秀,又瞧瞧刘黄,跪坐在地,一声没吭。
刘黄气得七窍生烟,气呼呼地看向刘秀,不满地说道:“陛下!皇帝!你也看到了,董宣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刘秀一个头两个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董宣,眼中都快着火了。我现在已经不杀你了,只要你去想公主服个软,认个错,这还不行吗?
对于死脑筋的董宣,伏黯都忍不住扶额。
他走上前来,向手下人使个眼色。有机灵的羽林卫立刻会意,几乎是架着董宣,走到刘黄近前,然后把他强行摁跪在地,压着他的脖子,让他给刘黄磕头认错。董宣双手往地上一撑,就是不肯低头,更不肯磕头认错。两名羽林卫,使出了全力压着他的脖子,硬是没能把他的脑袋摁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