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梅金火也闻声从里屋走出,见到许半生,立刻深深的一个鞠躬,‘激’动万分的说道:“许……许……”张口结舌,梅金火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半生了。
直呼其名,这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显然不礼貌,却又不能像是石大定那样喊他师弟,更不可能像是石予方那样喊许半生为小师叔。梅金火是个实在汉子,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石予方赶忙在一旁提醒,道:“许少……许少。”
梅金火猛然间醒悟,刚才,在帮他取出弹片的过程中,石大定也给他说了说许半生的情况。
吴东的许家,梅金火还是知道的,许家在华东商界也是数的出来的几个家族之一,再如何孤陋寡闻的人也至少都听说过许家的名头。惊闻许半生是许家的大少爷,梅金火张大了嘴,心道你一个许家大少爷,不想参加军训直接给校长打个电话不就得了,那个张强松又怎么敢为难你。哪怕你直接告诉张强松你的身份,他也不敢如何了,又何必搞出这么多‘花’样。
许少这个称呼最适合不过了。
“许少,我梅金火是个直筒子的脾气,今天这个恩情我放在心里了,以后只要你许少说句话,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梅金火很江湖气的抱了抱拳。
许半生笑着点了点头,道:“坐吧。”说罢自己倒是先坐在了沙发上。
“梅教官,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梅金火一张黑脸涨的通红,眉‘毛’都立了起来。他道:“许少是不是瞧不起我这种粗人?你不参加军训的事儿,是我打赌打输了。你让石叔帮我治病,这个恩情我绝不敢忘。”
许半生还是笑着,道:“先不提这事儿,我师哥应该跟你说了他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梅教官考虑的如何?”
梅金火突然间就黯然了下去,似乎很是纠结,他的声音变得很低:“许少,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不过我还是有些舍不得部队。”
“你舍不得的,究竟是现在这个部队,还是从前的那支部队?”
梅金火一脸的茫然,不明就里的说道:“部队就是部队,有什么不同么?”
许半生笑了,又道:“你仔细想一想,不要着急回答。”
梅金火低下了头,紧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许半生的那句话。他舍不得的,究竟是从前的那个部队,还是现在的这支部队。部队会有什么不同么?当然不同。现在的部队说穿了就是驻军,几乎没可能接受到任何的战斗任务,而他怀念的军旅生涯不是这样的。他怀念的,是从前那种虽然辛苦,虽然每天的训练都累的他想骂娘,而出的任务往往都是抱着有可能回不来的心去执行的。
对,他真正怀念的是从前那样的部队!
梅金火想明白了,他抬起头,道:“许少,我想明白了,我舍不得的,是从前的那个部队。”
许半生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你现在还能回得去么?”
梅金火的神情变得无比伤感,他似乎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回不去了。我已经离开五年,现在虽然恢复了,可是这五年寸步不前,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纪。”
“你应该是接触过内家功夫的,对吧?对于后天境界你也有所了解。”梅金火使劲儿点了点头,许半生继续说:“晚是晚了点儿,不过有师哥悉心传授,你应该还来得及进入后天境界。这里将会是一家拳馆,以后会有许多有志习武的少年,青年。部队里那种生活这里给不了你,不过我想,这里的生活和你在那支部队的时候会有很多相通之处。都是不断的捶打,磨练,让你变得更强。你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他们也都是奔着相同的目标而来。或许无法再为国争光,但是你却有可能在这里培养出能够进入你从前那支部队的孩子,甚至,是进入那几支部队。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梅金火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澈起来,他似乎明白了许半生的意思。
是的,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状态中去了,即便留在部队,也只能在现在这支部队继续下去。
这五年来,他的工作就是‘操’练新兵,以及为高校做军训工作。部队很重视他,但重视的却是他在特种部队服役的经验,关于训练方面的经验reads;。别说腺癌的部队不可能有什么战斗任务,哪怕就是抢险救灾的任务,也不会允许他去。
纵然他现在脑袋里的弹片已经被取出来了,不再有后顾之忧,可是,几年下来,部队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些工作依旧不会‘交’给他。
他真的希望呆在这样的一个部队里么?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初衷。
“你再好好想想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勉强你。如果决定来这里,师哥会收你为徒,你以后就是我太一派的。关于太一派的一切,师哥会在你拜师之后给你详细讲的。”
梅金火眼睛微微一亮,急切的问道:“我要是拜了石叔为师,是不是也可以学内家功夫?”
许半生笑道:“当然。”
梅金火几乎就要作出决定了,但是,九年军旅生涯,对他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一时之间让他做出离开部队的决定,他还是有些难以割舍。
许半生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注入一股内力查探了一下他的大脑,确定弹片已经完全被取出,这才朝着里屋走去。
石大定此刻也正好一个大周天完成,抬起头,‘欲’图站起,许半生一伸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凭空压在了石大定的肩膀上,让他完全站不起来。
“师哥,不用多礼。你今日消耗过大,就坐着说话吧。说话的时候,你内息别停,不用刻意将心思放在内息的运转上,让它习惯自行运转,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石大定浑身一震,眼神一凛,随即按照许半生的话,开始继续运转内息,然后,尽可能的排除杂念不去想它,而是看着缓缓盘‘腿’坐下的许半生。
“拳馆筹备的差不多了吧?”许半生问。
“装修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那些证件的事情了。”
许半生点点头,道:“这些我会让人办好,钱还够么?”
“还剩下十多万,足够了。我回头让小方把账单整理好,剩下的钱我让他还给你。”
“拳馆一旦开起来,各方各面都要‘花’钱。师哥,咱们办这个拳馆,不是为了赚钱。自己上‘门’的孩子,酌情收点儿费用也可以,若是发现不错的苗子,咱们甚至可以给他们家提供一定数额的补助。虽然说咱们是尽可能在不耽误孩子学习的基础上传授武功,但是只要学武就不可能不耽误,这方面要做出一些弥补。而且,穷文富武,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来。这都需要‘花’钱。”
说到这里,李小语立刻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许半生将其放在石大定的面前:“这里头有一百万,你先拿着。等到拳馆学生多了,我再给你。另外,总归还是要请些人的,梅教官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一个人肯定不够,咱们拳馆里,不管有多少学生,架子一定要先打起来,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是个草台班子是为了赚他们的钱的。方方面面都要做的大气一些。”
石大定点点头,接过了那张银行卡,道:“我知道了。”
“梅金火你收他为徒吧,让他和予方一起做个拜师的仪式,到时候我会来将他们列入太一派‘门’墙。”许半生说罢,站起身来。
石大定急忙招呼:“小方,送送你小师叔。”
石予方闻声急忙进来,许半生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们不用送。”
李小语开着车,直奔江心洲的方向。
车子开过江心洲大桥,很快就看到了茕茕孑立的虫二会所。
会所的人现在也都知道许半生是方琳的贵客,远远的看到他的车子还在公路上行驶,就已经上去通知了方琳,方琳亲自下楼站在院子的‘门’口迎接。
看到下楼迎接的还有付村,许半生就知道七爷已经到了。
此刻,许半生也有一种想要见一见这位七爷的‘欲’望。虽然在很多方面,七爷都不可能比方琳乃至蒋怡地位更高,但是一个纯粹以外家功夫进入后天境界的武者,还是值的尊敬的。
七爷的出身,注定了他位不高,可他势大!
势大!这很了不起!
推‘门’下车,方琳早已迎了上来,付村也跟着走过来,拱手道:“许少。”
许半生点了点头,也没开口,跟着两人走进会所内部,上了楼。
还是上次那间名为“仙”的包间,会所的经理刚把‘门’打开,许半生就加快一步,双手打稽首,人未见,声先入:“七爷,我有些俗事处理来晚了,抱歉让您久候。”屋内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绸子唐装,年龄和许如轩相仿的男子。
这当然就是七爷。
七爷看起来要比许如轩苍老不少,他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和许如轩完全不同。许如轩养尊处优,纵然忙碌,也是马上来轿上去,不经日晒雨淋,自然皮娇‘肉’嫩,七爷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一个人在这个世间能够获得的一切,其实是有定数的。
出身好的,是因为前世积下善因,此世便在各方面都会得到回报。看到别人出身好,无论想得到什么似乎都很容易,不用嫉妒,这是他上一世换来的。但若是他此世为富不仁胡作非为,欠下太多的罪,下一世就会凄惨无比。甚至,可能会产生现世报。
而出身不好的,一定都是上一世犯下的罪,在此世被惩罚。
更多的人,是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出身谈不上多好,却也并不会有大灾大难。毕竟,上一世功过相抵的人还是更多。
但是,任何一种出身,都不是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善因并不一定非得在下一世报,恶因也不一定非要等到下一世报。现世报,也有好有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归是不错的。
看到七爷的面相,许半生不禁暗自皱眉。
他的命很不好。
当然很不好,否则也不会年轻时吃了那么多的苦,披荆斩棘才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成就了如今的七爷。
可是现在,七爷的命依旧很不好。
按理说,七爷如今已经是吴东江湖上没有人会去轻易得罪的一方枭雄,甚至就连官员、巨贾等吴东城的名流,也要给七爷几分薄面。这样的人,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靠他的双手,拥有了一片天下,从此以后就当享受人生了。
严格的说来,七爷这半生从事的营生,不能算作是黑道。可是,他跟黑道从来也无法真正的脱离关系。
如今的七爷,家大势大,跟着七爷‘混’饭吃的人,光是吴东城里就少说上万。哪怕只是计算直接端着七爷饭碗的,至少也有上千人。
一个黑白‘混’杂的枭雄,能做到这个份上,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可是,在许半生的眼里,七爷却没有安享人生的命。
七爷对命运进行的改变,并不是依靠种善因得善果而来,而是依靠透支他自己的生命得到。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做法,而且必然有人暗中帮助七爷如此,又或者七爷本身也是术数高手,才能对自己的命运进行如此改变。
以损寿的方式来得到短暂的荣华富贵,这在历史上并不罕见。许多王侯都是如此,以数十年的阳寿,换取短短数年的位极人臣或者九五之位,只为享受一下登上峰顶的快感。对他们来说,哪怕是登高望远看一眼这壮丽河山此刻只属于自己,他们也觉得够了。
历史上,有一位很著名的悲剧英雄,叫做项羽。
众人皆认为项羽是盖世英雄,却终究气短,被刘邦那无赖小儿‘逼’死在乌江边,使其终见不得江东父老。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项羽本就没有王命,他为了称王,不惜逆天而行。鸿‘门’宴他不是不想杀刘邦,实是不能杀。刘邦才是真正有天子相的那个人。
范增是个很了不起的术士,单以实力论,他比林浅只强不弱。但是,他却选错了辅佐的对象,一身本领,却偏要和天作对,一定要将一个根本没有帝王相的人辅佐成一代帝王。
逆天之举或有成功的先例,但是范增的心太大了,他想让将星相的项羽成为帝王,而将天生天子相的刘邦打落尘埃。这已经不是一件逆天之举了,而是两件。
事实上,更少有人知道,范增其实并不是完全失败的。他已经成功的让项羽称王,扎扎实实的将他的将星相改造成了帝王相,史书的记载是最好的说明,项羽是被记载于帝王本纪中的。整个历史长河上,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一个失败者有资格被记录在帝王本纪之中。
只是,范增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够,他能让项羽称王,却无法将刘邦打落尘埃。
最终,刘邦还是夺得了天下,而项羽的所有好运,也随着那个帮他逆天改命的范增死去而烟消云散,最终败于垓下,又自刎于乌江边。
若非项羽猜忌亚父范增,让范增完成最后的施法,他至少可以做到和刘邦平分天下。
七爷当然不是项羽,为他施法之人,也不是范增。
范增是逆天改命,以秦王朝的元气给了项羽一场帝王梦,可以说,没有范增,秦王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那么快就灭亡。范增的手段着实出神入化,他竟然可以引他人气运为己用,只可惜他终究看错了人。
而为七爷施法之人,却是以七爷短寿横死为代价,给他一场人间富贵。
七爷的右眉已断,左耳耳垂也已经和面颊分离,这说明七爷阳寿将尽,他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久仰许少大名,今日终于得缘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俊朗非凡。”七爷站起身来,笑容和煦,言行之间没有半点江湖上的杀伐气,这对于一个在江湖的厮杀之中傲视群雄的枭雄,实在是不容易。
这说明他心止如水,身上连烟火气都没有了,又哪还会有杀伐气?
“坐。”七爷拱手道。
许半生客气的说道:“七爷请坐。”
七爷倒也不客气,重又坐下,许半生也在他对面落座。
“第二次。”许半生坐下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一愣,除了七爷没有人听得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爷微微一笑,道:“许少果然是高人。”
“那名拍卖师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许半生又问reads;。
七爷正在给许半生倒茶的手,由此一滞,原本均匀的水流却出现了断流。不过一霎而已,很快接上,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七爷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
付村站在一旁,原本七爷说话他是不该‘插’嘴打断的,但是许半生这句话,却让他恍然大悟。
“是那把拂尘?”
许半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是。”
“难怪许少您那日在拍卖还没开始之际,喊了个一千万的高价。那把拂尘绝不值这个价,当时甚至还有些客人误会许少是来帮我们抬高那东西的心理价位的。原来,许少是为了不让那个拍卖师接触那把拂尘!”付村彻底明白了。
“本想或可顺手救他一命,但是看来,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逃也逃不过。”许半生淡淡的说,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根落于桌面上的发丝。
“许少已经尽力了,此乃他的定数,逃不过。”七爷此刻又开了口,将倒好茶的杯子推向许半生,“许少,请茶。”
“七爷可知自己的定数?”许半生接过那杯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七爷平静的笑着,喝了口茶,颌下胡须却微微有些颤动。
“我今年怕是没办法和兄弟们一起过年了。倒是没什么遗憾,唯独有些放不下这些兄弟们。”
一句话,举座皆惊。
七爷的死活其实和方琳毫无关系,但是方琳也大吃一惊。
而付村,则是像有一个炸雷在他耳边炸响一般,他几乎要跳了起来,满脸震惊之‘色’,声音都显得有些走样。
“七爷,您……”
七爷倒是依旧淡定,摆了摆手,道:“一切自有天定,我能享受这几年的安详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本就是我求来的,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比我早前期待的要多得多,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儿‘女’安好,兄弟们顺利,我就放心了。”
“七爷您别说了,您身体好着呢,而且您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七爷,难道您得了什么病?”付村急道,他知道许半生是有妙手回‘春’之能的,说这话,也是希望许半生可以出手相助。
“我没什么病,这是我的命而已。”七爷早已看淡生死,从他二十年前央求那人替他改命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有二十余年的寿命了。运气好点儿,多个一年半载,运气差,甚至还没达到他所希望的地步,就已经结束。
一开始的时候,七爷也经常为了自己只有二十年的命而彻夜难眠,可是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他哪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会死,但是不知道自己的死期,还能有滋有味的活着,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可是,一旦知道自己会死于哪一天,再好的日子也变得索然无味。
七爷不是没有后悔过,但是他知道,即便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他能给家人儿‘女’以及身边的兄弟留下很多东西。经过二十年的岁月,七爷早已将这一切看得很淡了。
付村不知道七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方琳也不明白,就连李小语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许半生跟七爷这是打的什么机锋。
七爷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为什么就会说他无法再跟家人和兄弟一起过年了呢?
付村焦急的将眼神望向许半生,希望许半生能够施以援手。
许半生却缓缓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复而将其端起,口中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付村绝望。
他说:“很抱歉,七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屋里的人都沉默了,原本是许半生想亲自对七爷道谢准备的饭局,本该开开心心的事情,现在却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造成这种‘阴’影的,是人类终极的归宿,死亡。
付村‘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对许半生说点儿什么,却又终究说不出口。
七爷笑着喝了口茶,道:“许少尝尝这茶,是我带来的,应该不错。我自己的命,我很清楚,没有人能帮得了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了这一天,我当时差点儿把‘腿’都跪断了,才换来这样的结果。”
许半生喝了口茶,细细品味,幽香扑鼻,入口婉转,就仿佛处|‘女’的芬芳一般。
“好茶。”许半生简短的评价。
七爷哈哈大笑,道:“付村,回头给许少拿两盒过去。”
付村躬身受命,许半生也不推辞,只是说道:“今天的事情也要谢谢七爷,若非七爷拿出‘私’人珍藏,那位彭虎先生是不肯把那只鼎炉让给我的。”
七爷摆摆手,道:“君子有之美,何况许少要那只鼎炉也是用来救人。我这辈子造了太多的孽,这也算是我在最后替自己拉回点儿。许少不必谢我。”
方琳也连忙站起,道:“许少要这只鼎炉也是因我而起,我也要多谢七爷仗义成全。方琳虽然是弱质‘女’流,却也知道大恩不言谢,七爷的仗义,方琳记下了。”
“呵呵,好说,好说。”跟许半生客气,跟方琳就没那么客气了,毕竟,七爷肯如此,最主要还是冲着许半生而来。
上次在帝豪大酒店见到许半生,又见他和蒋怡‘交’谈甚密,七爷这才没有现身。蒋怡是什么人,七爷最清楚。而他自己对于术数也有所了解,否则当年也不会去求那位为他改命的高人。这些年更是对术数研究颇多,他也看出许半生极为‘精’通术数,是少见的高人。
纵然是自己的选择,若说七爷一点儿都没有续命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类?
看淡归看淡,终究到不了完全放下的地步。陡然遇见高人,七爷内心中,自然还是有些小小的盼望。否则,许半生这个许家大少爷的身份的确显赫,却还绝对到不了他愿意拿出自己的珍藏去帮许半生获得那只鼎炉的地步。
无非是想一步步的建立一些关系,如果可以的话,许半生能够出一次手。
今日一见,七爷是彻底知道了许半生确实是高人,而且比他所期望的还要高。但是,他的失望比他的期望还要多的多。
许半生从根子上就掐断了后续的可能,是呀,再多的人情,也比不上为其续命的所需付出,逆天行事,谈何容易?
当初为其改命那人说的很清楚,有得必有失,世间或有可以帮他将命改回来的大能,但是,这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叹为观止的。哪怕是亲生骨‘肉’,也未必能够这样为其付出,更何况七爷和许半生之间,只不过是‘交’易上的一个人情罢了。
一句话,断了七爷所有的念想。也不知为何,他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
二十年无时不刻的折磨,七爷本已没了希望。许半生的出现,却又让七爷重新回到了早年的那种折磨中去。而现在,许半生又亲手斩断了七爷的希望,七爷的心境终又恢复平静。
“今日不谈其他,只叙见面之情。能够认识许少这般的人中龙凤,我很开心。许少,不如我们今日浅酌几杯?”七爷仿佛一位剑客,挥剑将过去种种尽皆斩断,既然只剩下数月‘性’命,那么便让每一日都更加充实一些。
许半生缓缓颔首,道:“我陪七爷喝几杯。”
酒菜眨眼间便摆满了整桌,方琳亲自给七爷和许半生两人倒着酒,这一老一少再也不提刚才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而是谈些世态人情,宾主尽欢。
撤了酒菜之后,七爷笑言:“知己从不相见恨晚,能和许少聊上这一次天,实乃平生最快意之事。对了,许少,你还没见到那只鼎炉吧?”
方琳连忙站起,道:“许少,我去把鼎炉给你拿来。”
许半生点点头,方琳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里边装着的就是那只鼎炉。
方琳拿着鼎炉进‘门’的时候,许半生的眉头就微微皱了皱。
这只鼎炉,虽然并非王喆使用过的,但却是他亲手在上边雕饰过‘花’纹,布置过阵法的。然后才‘交’给他的刘处玄使用。
当时付村得知在彭虎处有这样一只鼎炉,便去讨看,然后拍了照片发给许半生。光是从照片上,许半生都能感觉到这只鼎炉的丝丝气场‘波’动。从鼎身之上的纹路和鼎炉的样式,许半生足以判断出这只鼎炉就是刘处玄使用了三十余年,炼制出无数珍贵丹‘药’的那件法宝。
刘处玄在全真七子之中,道号长生,可他自己却只活了五十多岁,后人甚至觉得这是个笑话reads;。
但是,真正的道‘门’中人,却知道,刘处玄之所以被称之为长生子,是因为他的炼丹之术已臻妙境,其炼制出来的丹‘药’,足以‘药’死人‘肉’白骨,真正具有长生之效。
这样的高人使用了三十年的鼎炉,吸收了无数丹‘药’的灵气,早已蜕变为一件法宝。用来炼制丹‘药’,自然是事半功倍。即便用于斗法,这鼎炉也是妙不可言。
在拍卖会的现场,许半生甚至都能远远的感应到这只鼎炉的气场转动。但是现在,方琳将鼎炉拿进来之后,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气场有任何的变化。
解开布袋,一只品相完整的鼎炉,带着古拙的气息,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鼎炉大约尺半高度,下生三足,上有双耳,鼎肚最阔之处,直径在二十五公分左右。通体暗灰‘色’,上边有点点绿锈,一股古朴之气随之在包间中扩散开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拙态‘逼’人的小鼎吸引了过去,许半生却是缓缓摇头,连看一眼这只鼎炉的兴趣都没有了。
七爷首先发现了许半生的不对,轻声问道:“许少,是有什么问题么?”
许半生叹了口气,道:“这只鼎炉,是个赝品。”
整个包间里的人都愣住了,付村急道:“许少,您要不要再上手看看清楚?”他觉得,即便这只鼎炉从前就是许半生的,如今失而复得,他对这只鼎炉熟悉无比,也不可能在完全不上手的情况下,就能判断出这是个假货。
而且,七爷的帝豪大酒店,办这种拍卖会已经很多年了,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七爷的威势在,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帝豪大酒店也是重金养着几位著名的鉴定专家,以确保上拍卖会的一定是真品。一旦遇到拿不准的情况,他们是会直接拒绝让那件东西上拍的。
许半生现在却连上手都不上,就判定这鼎炉是个假货,这让付村如何能够相信?
“如果只是一般古董,我并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这是一件法器,是全真七子之一的长生子刘处玄仙长,在拜王喆为师之后,王喆亲自开光点阵将这只鼎炉送与刘处玄仙长的。这也奠定了刘处玄仙长一生追求的是无上丹道的基础。真的那只鼎炉,跟随刘处玄仙长三十年,炼制出了无数仙丹,不敢说每一枚都有‘药’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却也都是丹‘药’圣品。那只鼎炉早已吸收了无数的灵气,加上王喆仙长在鼎身之上布下的阵法,那只鼎炉说是法宝都不为过。而这只鼎炉,根本就没有半点灵气流转,我无需上手也知道这是个西贝货。或许它复制的非常成功,可是,再如何成功的复制品,它也没有原先那只鼎炉的功效。”
付村瞠目结舌的听了一通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话语,张口‘欲’辩,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茬。
七爷此刻缓缓开口,道:“难怪我也觉得这只鼎炉有些不对,不过我对道法只是略通,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有一种感觉。许少这样一说,如醍醐灌顶,我茅塞顿开。这只鼎炉,确系假货无疑。彭虎当初拿上拍卖会的那只鼎炉,和这一只,并不是同一只。他应该是在拍卖结束之后才动的手脚。哼哼,看来,我手底下的人,也不干净啊。付村,这件事你去办好,务必把真的鼎炉拿来‘交’给许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虽然说是看着办,但是谁都知道,无论是彭虎,还是帝豪大酒店跟彭虎暗通款曲之人,恐怕都只会有一个下场了。
从见到七爷以来,他一直都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好好先生,但是这一刻,七爷身上那股子枭雄气势,尽显无遗。
刚才看上去还仿佛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这一段话之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犹如下山的猛虎,又如握有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手中帅旗一挥就要将此城踏为平地的将军。
这才是七爷真正的面目!
平时所见,不过是七爷刻意隐藏了锋芒之后故作朴拙的表象而已。
付村也有些恍然,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都没有看到七爷如此状态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七爷那里,似乎都不叫事,随随便便吩咐几个人去做了就得了。
可是今天,七爷虎威再现,这才让人想起,七爷还是那个七爷,他其实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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