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破鞋那句话说得不对吧?”
“怎么不对?”
“应该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样才对吧?”司机老火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啊……对呀,是这么说的!”沈公子不好意思了。
“黄老破鞋很有才,随口说一句错的诗句,就把你俩都给蒙住了,都给感染了。这老小子挺有才。”司机老火又说了一句。
“谁说黄老破鞋没才我跟谁拼命。”沈公子乐了。
装逼犯的最高境界就是:由于没文化说了错的东西,一样能把人感染,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装逼犯也不能因循守旧,也需要与时俱进地找到新的平台来展示自己。经二狗研究发现:装逼行为网络化,是装逼犯这个群体在2000年后体现出的一项重要特征。有了网络这个平台,装逼犯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尽情装逼了;不会利用网络进行装逼的装逼犯,已经落伍了。
就在2000年前后,二狗在当地的聊天室中曾经发现一个很深邃、很高雅、很动听的名字:忧郁的萨克斯。
多年以后,二狗才知道,“忧郁的萨克斯”就是黄老破鞋。
2000年网络刚刚在中国开始普及时,聊天室是个特时髦的东西,人人都爱去网络聊天室凑热闹,也不知到了2009年的今天,还是否有人去聊天室。
二狗曾经看到过黄老破鞋在当地的聊天室中和一个小姑娘聊天,公开聊的,那个小姑娘的网名是“情已逝”。内容大概如下——
情已逝:“你好,你是学萨克斯的吗?”
忧郁的萨克斯:“你好,我不是。”
情已逝:“那你会吹萨克斯吗?”
忧郁的萨克斯:“当然。”
情已逝:“那你现在还经常吹萨克斯吗?”
忧郁的萨克斯:“很久不吹了。”
情已逝:“为什么很久不吹了?”
忧郁的萨克斯:“因为,从前有一个女孩子爱听萨克斯,所以,我学会了吹给她听。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愿意听我为她吹萨克斯了……”
情已逝:“对不起,说到了你的伤心事……那你现在不吹萨克斯了?”
忧郁的萨克斯:“嗯,我摔碎了我的萨克斯,再也不吹了。”
情已逝:“啊?”
忧郁的萨克斯:“嗯。”
情已逝:“你真是个痴情的人,那你现在的爱好是什么?”
忧郁的萨克斯:“文学。”
情已逝:“文学?”
忧郁的萨克斯:“嗯,对,地下文学。”
情已逝:“可以把你写的东西给我看看吗?”
忧郁的萨克斯:“我写的东西,多数都不能发表。”
情已逝:“那你还写?”
忧郁的萨克斯:“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地下文学的热情。”
情已逝:“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忧郁的萨克斯:“呵呵。”
情已逝:“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
忧郁的萨克斯:“这……”
情已逝:“怎么了?”
忧郁的萨克斯:“其实,我很少和网友见面的。”
情已逝:“为什么?”
忧郁的萨克斯:“不想说。”
情已逝:“不可以考虑为我破一次例吗?”
忧郁的萨克斯:“嗯……我考虑一下吧。”
情已逝:“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你,你想见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好吗?”
忧郁的萨克斯:“好吧!”
装逼犯在网络上的优势尽显无遗。
如果“情已逝”知道“忧郁的萨克斯”就是当地最大的鸡头,现在正在他开的桑拿房旁边的网吧上网和她聊天,她得头撞南墙痛哭致死。
网络给了黄老邪自由飞翔、尽情展示其装逼才华的天空。
其实装逼犯黄老破鞋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2000年时的黄老破鞋,成了当年李老棍子率领的城西混子中硕果仅存的一位。虽然他顶多算是半个社会人,平时不大参与社会上的纷争,但在江湖中人眼中,他也得算个前辈了。他开着当地最大的桑拿房,坐迎八方客,生意红火,自己也没什么事儿。每天黄老破鞋就是数数钱,和朋友喝喝酒,没事再上网冒充一下文学青年骗骗小姑娘。
据说,黄老破鞋不大写文章,但是总写诗,爱在网上写诗,经常去当时流行的搜狐、新浪等论坛发表。他比较怀旧,不写新体诗,写的全是七绝、五律。而且二狗还听说:他写诗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押韵,特别有东北二人转的味道,但就是没诗的味道。
自然,他上网写诗招来臭鸡蛋、烂番茄一大片,但他不以为然,他认为是网友们不识货。
“悲哀啊,现在的人,对咱们中国古典文化不认同了!”黄老破鞋总是在喝酒时痛心疾首。
黄老破鞋就是这样,虽然他接触的全是些粗鲁的江湖中人,但是他出淤泥而不染,接近偏执地追求自己读书人的梦想。黄老破鞋就是一只优雅的鸵鸟,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高贵着、执拗着,不明方向地奔跑。
2000年,迈入到信息时代后,黄老破鞋不管怎么说都得算是在网络上混得很成功的;但肯定也有在网络上比较失败的、被人鄙夷的,比如沈公子。
二狗记得在2000年春节时,沈公子看见别人都上网,他自己也买了一台电脑,在家六块多钱一个小时拨号上网。经别人推荐,沈公子也进了当地的聊天室。
沈公子不大会用电脑打字,在注册聊天室用户名时不知道怎么注册了一个叫“邮电局”的匪夷所思的用户名。
聊天室里的人一见到这个奇怪的网名都很感兴趣,纷纷跟沈公子说话。
“喂,你是在邮电局上班的吗?”
沈公子不大会打字,笨手笨脚地用右手食指戳了半天,满头是汗。
“我不是。”沈公子起码用右手戳了3分钟,才戳出这三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