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姬夫人让人送了一盒子春卷过来。
来人说了,“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让公主殿下和公子都尝一尝,感谢昨儿公主殿下盛情招待。”
眼下姬暮年还度婚蜜月,除了皇帝召见,都家呆着呢。
他先谨慎拿了一块儿,掰开、看了看,再尝了尝,这才另外拣了一个递给阿沅,“你也尝尝,确松脆香甜。”
“咦?芋头馅儿。”阿沅惊喜发现,自己有香芋派吃了。
一连吃了三个,抬头看见姬暮年正盯着自己瞧,有点不好意思,将伸出去了一半手,讪讪缩了回来。
姬暮年温和道:“春卷虽然好吃,但是油腻,且芋头不易消化,公主若是爱吃也不打紧,回头再让人做就是。”
阿沅点了点头,“宫里也有,只是不如姬夫人做得好吃。”
姬暮年微笑,“公主谬赞。”——
公子一笑,华彩横生宛若浩瀚星河。
阿沅看得眼睛一眨一眨,“驸马,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笑起来真好看……”另外一个清丽女子声音,姬暮年脑海里萦绕回荡,心头不由一紧,笑容隐隐暗淡了几分,“是吗?臣没有留意过。”
自那以后,姬夫人总是隔三差五送点吃食过来。
姬暮年起先还有点紧张,后面吃了几次,都无问题,心头反倒生出一阵愧疚之意,——母亲又不知道公主有孕,怎么会做手脚呢?自己实不该对母亲疑心,真是草木皆兵了。
于是亲自回了一趟姬府,与母亲表达歉意,“儿子不孝,不能时常侍奉母亲身边,心中已是愧疚,不敢让母亲时常亲自下厨辛苦,怕是累着了。”
“不累。”姬夫人看着儿子微笑,“给儿子儿媳做东西吃,怎么会累?”
姬暮年好好母亲膝前孝,直到落日余晖、暮色深重,才告辞,“原本儿子该陪着母亲一起用晚饭,只是现尚婚,不好太过冷落公主,还望母亲不要介怀。”
“没事。”姬夫人淡淡微笑,“母亲知道你孝心。”
看着儿子欣长背影渐渐远去,只觉心痛,自己明珠美玉一般儿子,被迫娶了一个未婚先孕公主,何其蒙尘?何其可惜?!
而姬暮年刚刚赶回公主府,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华丽马车,还有数十名武功高强侍卫静候,不由上前问道:“太子殿下来了?”
门人回道:“是,正花园和公主殿下说话。”
姬暮年眼里闪过一丝疑云,靖惠太子疼爱小妹妹沁水公主,自己是早就知道,只是……,总觉得这时间来有点巧。
心头一动,莫非……,靖惠太子知道那人是谁?
带着这样念头,进去便没有让人通报,而是假装去了卧房换衣服,然后从后门偷偷溜出,绕到了花园隔墙后面。
“那就好……”靖惠太子背对这边,头上束着紫金冠,一身团纹锦袍,简简单单家常装扮,依旧勾勒出他玉树临风身影。只不过,那身影里带着一丝淡淡萧瑟,“只要你和姬暮年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阿沅逆光而坐,金色阳光给她笼上一层淡淡光晕。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靖惠太子语气有些抱怨,然而却没有停顿,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件事是我不对……”
“太子哥哥。”阿沅盈盈一笑,“不就是一个玉佩么?摔了就摔了,我都说过不意了,你也别放心上才是。”
“阿沅……?”
“慢着点儿。”白嬷嬷领了一群宫人上来,忙着放置各色点心,一面笑着介绍道:“太子殿下,这是从前姬夫人送了点心过来,公主觉得好吃,让府里人学着做,您也尝一尝吧。”
靖惠太子语气漂浮,点了点头,“好。”
花园里站了一大群服侍宫人,姬暮年看了看,一时半会儿不会散,自己也就没有听壁角道理了。
况且知道靖惠太子过来,却迟迟不上前拜见,是失礼。
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前面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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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姬夫人做了一盘炸樱桃送到公主府。
所谓炸樱桃,便是取青蛙大腿,用各种香料、盐腌制好了,然后把油烧得滚烫滚烫,扔下去“哗啦”一炸。青蛙腿肉遇热收缩,往上卷曲,加上香料腌出来红色,配以细细青蛙腿骨,便是活色生香一枚肉樱桃。
阿沅本来就是个肉食动物,古代又不以骨感为美,加上姬夫人厨艺方面很有天分,吃了一个,就忍不住再吃第二个。
哗啦啦,一口气吃了半盘子。
“公主!”白嬷嬷第三次劝阻无效之后,板了脸,直接让人将盘子给端走了,清了清嗓子,“好东西也不能这么吃。”
阿沅舔了舔小油嘴,惋惜道:“好吧,放着我晚上再吃。”——
然而却没有等到晚上。
只得半个时辰左右,阿沅便觉得腹痛如绞、异物下坠,起先还发蒙,继而很明白过来,这……,这恐怕是“姬夫人有痛人流”了。
罢了,罢了。
自己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不要也罢。
哎哟!没有麻醉,真是疼得要命!
阿沅疼得四处乱抓、额头冒汗,揪着桌布伏桌边大口大口喘息,看着白嬷嬷等人乱作一团,喊太医,骂人,将炸樱桃封存,忙着打热水……
“公主、公主……”
阿沅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声呼唤耳边萦绕,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甜白瓷碗送到自己嘴边。
“公主,喝点参汤吊一吊气。”
头晕目弦疼痛之中,阿沅努力喝了一大口,又一口,一整晚参汤都落了肚,——喝了这么多,应该会有用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很……,精神气儿很就上来了。
阿沅忍痛、挣扎,等待那块肉从腹中坠落出去。
似乎……,有动静了。
但是紧接着,下身就是一阵热血奔腾,像是开了闸堤坝一样,那滚滚热流止都止不住,神智也随之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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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姬暮年闻讯匆匆赶回公主府时,已是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
姬暮年所认识沁水公主,因为自幼十分娇惯,有一点天真娇憨,有一点任性跋扈,但从来都是活蹦乱跳。
而不是……,现这样安安静静躺着不动。
认真说起来,自从诊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后,她就跟换了个性子似,乖乖巧巧、安安静静,自己并不讨厌她。
可是现,她却……
姬暮年心里闪过一瞬伤感,接踵而来,是公主之死给姬家带来祸事,这才是要解决燃眉之急!
“怎么回事?”他问。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白嬷嬷跳了起来,激怒道:“为什么?公主吃了姬夫人送炸樱桃,就腹痛不止……”
下一瞬,却愤怒不起来了。
要怎么解释,成亲才十几天公主,就有了三个多月身孕?那孩子……,明显不会是姬暮年!
白嬷嬷哑口无言了。
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姬夫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想让公主吃个哑巴亏吧?!好大胆子!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地尖声道:“是姬夫人,下毒害死了公主!”
对!公主已经死了,那团不该存血肉自己已经处理,现……,是让姬家杀人偿命时候了!
姬暮年脸色一沉,“嬷嬷,不得胡言!”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咱们谁说了都不算,得请皇上圣裁。”
语气虽然沉稳,心中却是一片无奈悲凉。
圣裁?这一次……,姬家注定难逃血光之灾了!
若只是让沁水公主堕了胎,或许皇帝和公主还能吃个哑巴亏,但是现公主香消玉殒,——此事已经不能善终!
姬暮年皱眉,想索取那盘炸樱桃查一个究竟。
白嬷嬷却是一声冷笑,“要查,也得等其他太医一起过来再查!”
姬暮年皱了皱眉,没有坚持。
将消息送往皇宫等待功夫,姬夫人赶了过来,因为内殿气氛紧张,母子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母亲,你……”姬暮年欲言又止,想说母亲一句好糊涂,却是从来没有过忤逆之举,说不出口。
况且祸事已经出来了,说也无益,只得一声长长叹息。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姬夫人伤心欲绝,眼泪一串串往下掉,“难不成,也要我们跟皇上似,养一个七个月出生儿子……”
“母亲!”姬暮年失态一声断喝,朝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方才折回来低声道:“这种话休要再提!说出去,是会给整个姬家招祸。”
姬夫人也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