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苦笑,“简书记,对一个已经铁心要辞职的人来讲,你去讲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呢?现在人家是什么都不要了,所以我们最好就顺水推舟地同意算了。”
她气呼呼地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我更加哭笑不得,“我说了,人家已经铁心辞职了。你不同意起什么作用?人家不来上班就是了。到时候我们最多也就是给人家一个处分,开除什么的。这样的结果不是一样吗?反倒把关系搞得那么紧张了,我觉得没有必要。”
她说:“现在是她在炒我们的鱿鱼呢,我们开除她的话是我们炒她的鱿鱼,这怎么可能是一样的?”
我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有时候还真是不可理喻,不过我还是继续在劝说她,“简书记,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人才自由流动的时代。人家要辞职,我们不应该阻拦才是。现在我们同意她辞职,这会让我们的职工觉得我们大度、开明,如果我们对她进行毫无意义的阻拦,职工们会觉得我们肚量狭小、思想保守的。我们医院才刚刚进行改革呢,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情影响到大局。我觉得我们应该给职工一种新的气象,比如这样的事情,我们就应该充分尊重职工的自主选择。你不是说过吗?人才要流动才有活力嘛。我觉得不应该仅仅是在我们内部进行人才的流动,而应该把人才的流动放到全社会上去才是。现在江梅提出辞职,这是好事情啊?我们的编制不是又多出来一个了?今后我们要引进管理型或者学术型的专家不就更方便了?你说是吗简书记?”
她听了我这番话后顿时就笑了起来,“冯院长,你还真是会做思想工作。好吧,我被你说服了。行,我同意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不禁在苦笑:谁让你不是党员呢?所以你就只能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求她了。
我正准备离开,忽然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简书记,上次邹厅长不是说过还要给我们调一位副院长来吗?而且他当时好像说这位副院长马上就要到位了。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吗?”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呢。这样吧,我问问卫生厅的组干处,好吗?”
我点头后随即离开。这件事情当然只能她去问,因为她毕竟是党委书记。
在与这个女人的接触中我找到了一个窍门,那就是任何事情尽量按照她的脾气去说服她。虽然这样让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我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只要目的达到了,方法上的事情反而就并不重要了。
江梅确实是铁定了心要辞职,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办完了所有的辞职方面的手续了。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再一次来到了我的办公室里面,“冯院长,谢谢您帮我说服了简书记。我知道她这个人喜欢装怪,不然的话事情没有这么快。冯院长,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上班了,所以我特地来给您打个招呼。冯院长,谢谢您了。”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江主任,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同事了一场,你的辞职让我感到很难过。对了,你和沈院长、邓院长打过招呼了吗?”
她摇头道:“不用了,这又不是什么喜事。我自己悄悄离开好了。”
我柔声地对她说道:“江主任,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他们毕竟同事了一场,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组成的,虽然你现在觉得无所谓,但是我相信今后你还是会怀念自己在我们医院工作过的这段人生经历的。江主任,去给他们打个招呼吧,万一你今后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大家毕竟互相还有个照应。你觉得呢?”
她这才点了点头,“好吧,我听您的。冯院长,谢谢您。”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顿时在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人其实也不容易。。。。。。与此同时,我心里不禁也觉得她的这个选择或许是正确的:与其在单位里面遭人背后议论与看不起,还不如自己出去干一番自己的事业。还有,她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了结呢,她作出这样的选择何尝又不是一种明智之举呢?这样一来她至少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同时也达到了避祸的目的。
我感觉得到,邓峰和沈中元肯定早已经知道了江梅辞职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医院根本就不可能保密。她在办理那些辞职手续的过程中肯定会有人很快地把这件事情的消息通报到他们那里去的。可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来问我关于江梅辞职的事。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此时我才感觉到了这样的奇怪。
不过我不想再去想这件事情了,毕竟江梅已经离开,再去思考这样的事情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而此时,我的内心里面忽然地又浮现起昨天晚上自己所经历过的那场恐惧起来,我的心情顿时就低落到了极点,而且我直到此刻才忽然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受。
上官琴真的还在江南?昨天晚上出现在我房间里面的那个人真的是真实的她?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对我实施伤害?难道真的是有人阻止了她?阻止她的那个人真的是黄尚?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去摸了一下自己肩上靠近颈部的那个地方,顿时就感觉到里面好像依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我继续地想道:黄尚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这件事情?他是为了隐瞒真相呢还是不希望我继续害怕?是为了不暴露上官琴依然在我们江南的事实呢还是为了消除我在经历了昨夜那一切后造成的恐惧?
我知道,或许这一切将永远不会有答案了,因为黄尚所做的一切已经完全说明了这一点。
我忽然觉得憋闷得慌,而且昨天晚上带给我的那种恐惧感也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我站了起来,随即去打开办公室的门,当我闻到外边稍许清新的空气后顿时就感觉舒服了许多,于是干脆去到了外边深呼吸了几下。过道的前方是医院的住院大楼,住院大楼的旁边是门诊,从这里还可以看到医院的围墙。它们马上就要被拆掉了,医院的一切也将随之发生巨大的变化。
此刻,当我看着医院大部分的这些建筑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精神多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内心深处的更大庆幸:昨天晚上我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而此刻我却依然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刻,我才真切地知道什么叫恍若隔世,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件事情:昨天晚上自己所经历过的那种恐惧或许将永远存在于自己的潜意思里面了,那样的恐惧将永远伴随我的终身。
现在我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的话,我干嘛非得去搞明白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出现过的事情呢?与其现在基本上搞明白了后给自己带来的这种终身相伴的恐惧感还不如就把它当成是一场梦的好啊。我不禁在心里痛苦地想道:或许,今后我会有无数个夜晚会被噩梦所笼罩。
是这样的,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里面,我不止一次地从梦中惊醒,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一身冷汗。我每次的梦都一样,都是上官琴那双正在凝视着我的双眼。
这样的噩梦在当天晚上就出现了,即使是我得知上官琴死亡的消息后这样的梦依然一次次地在出现。这也是我后来远离故土、去到他国定居的原因之一。
那天,当我站在办公室外边呼吸着清新空气、瞭望着自己所管辖的这所医院内部的那些建筑的时候,我忽然就看到江梅从一个办公室里面出来了,她在哭泣。
她没有看到我在那里,她从那间办公室出来后就低着头哭泣着朝另一侧跑了。我看得非常清楚,她是从邓峰的办公室里面跑出来的。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再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好奇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深深地知道了一点:事不关己就应该尽量远离,过于好奇是会给自己增添无数的麻烦的。
我即刻进入到了办公室里面。
有些事情想躲是躲不掉的。邓峰到我办公室来了。
“冯院长,你干嘛要同意江梅辞职的事情啊?”他一进来后就问我道。
我诧异地看着他,“这个问题你不该这样问我吧?即使是要问我的话也应该早些时候来问我吧?”
他摇头道:“我今天出去办事情了。和戴倩一起去区政府了。刚刚回来没多久。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江梅刚才到了我办公室来了一趟,结果才说了几句话她就哭着跑了。冯院长,怎么会这样?”
我心里想道:原来是这样。我说道:“她铁定了心要辞职,我不批准的话还能怎么办?她自己都说了,我批准与不批准是一样的,反正她不上班了。邓院长,我觉得吧,你也应该理解她。她一个女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特别是现在感觉到自己经常被别人议论、用异样的目光在看着她,你说说,她还能怎么办?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啊?难道我们能够强迫人家不去议论她?不可能的嘛。”
他摇头道:“唉!倒也是。这个女人也真可怜。冯院长,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应该请她吃顿饭?”
我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邓院长,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毕竟她是辞职。而且我估计她本人也不愿意来吃这样的饭的。邓院长,我倒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在于形式上怎么样,今后如果她有什么困难的话大家多帮帮她就是了。”
他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道:“冯院长,我想差了。也罢,你说得对。人啊,一个人一个命。唉!”
他叹息着离开了。
随着下班时间的临近,我却慢慢地开始紧张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去哪里?
此时,我的内心感到是如此的无助,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孤独。是的,当我现在最需要朋友的时候我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在这个充满着无数高楼大厦、有着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面,我竟然找不到一个朋友。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办公室的外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关门声,那是下班的人们陆续离开所发出的声响。我觉得他们都比我幸福,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那个家。可是我呢?
现在,我感觉到了这栋楼似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心里顿时就有了一种害怕与恐慌。急切之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来,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她才是我唯一的依靠。
作者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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