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愤怒是程骁预料中的，哪怕电话里听不到哭声，他也想象得到她这会儿一定是握着手机咬着唇瓣隐隐的低泣着，痛心疾首的眼泪怕是流了满脸。

通话突然陷入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

程骁难受的抚了抚额，眼底渐渐腾起了一丝自责，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涔薄的唇瓣一抿再抿，程骁仰头，满目忧伤的望着天花板，几乎是用着哀求般的口气跟母亲徐娜说接下来的那番话。

“妈，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不管你做什么，做错什么，你都是生我养我的人，我无权指责你，更不该冲你吼。”

“可是妈，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伤害夏夏和阿姨了。她们真的已经很可怜了，你能不能仁慈一点！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理直气壮的去伤害别人，也没有人注定只有被伤害的份。你问问看自己的良心，你都不会觉得对不起她们吗？”

儿子刚刚的那番话已经让徐娜心痛如麻，没想到接下来的这番话更是过分，徐娜闻言，气得唇角被咬成了乌紫色，痛心的眼泪更是落了一脸，“你……”

“当年，你耍手段把蒋叔叔勾引到自己的床上也就算了，还挺着个大肚子去他们家闹！你去之前，你逼|迫蒋叔叔离婚之前，考虑过阿姨的感受，考虑过夏夏的感受吗？不，你没有，你考虑到的都是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程骁失焦的眸子里溢满了忧伤，视线也骤然变得模糊。

他知道，作为一个儿子，不该这样大逆不道的细数母亲的罪责。

毕竟她是母亲，母亲做错了什么她都是母亲。

母亲教育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可儿子反过来教训母亲那就是不孝。

可是，不说出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话，他心里难受。

他觉得他的夏夏真的好可怜，他绝对不允许谁再欺负她，尤其是徐娜。

她是母亲又怎样，母亲了不起吗？母亲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别人的感受一再的伤害别人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天哪，这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

面对儿子的指责，徐娜痛心之余亦是无言以对。

捏着手机伏在床头哭得泣不成声，她只觉得心痛的难以言状。

别人谁说她什么，她都无所谓，可为什么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偏偏是他，她最爱的儿子！。

母亲崩溃的哭声自电话那端传来，听在程骁的耳朵里，却是疼在心里。

然而，他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心里的那份心软，因为她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以至于他这个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抹了抹脸上复杂的泪水，程骁苦笑着继续对母亲说，“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我也不想这样，是你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的。”

还有几句，是他这么多年想说一直都不敢说的话，今天，他也想一吐为快。

“妈，如果可以，如果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我真的……真的不想投胎到你名下……”

还没说完，程骁就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脸。

也知道，这番话一出口，他跟母亲的关系怕是真的要降到冰点了，可他不能让她再继续错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徐娜被儿子的话震惊的甚至都忘记了哭泣，她捂着胸口，撕咬着唇瓣，涣散的目光里透着不敢置信的愕然，绝望和心凉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淌。

掩面，痛苦的整理了一下情绪，程骁随即松开手，吸了吸鼻子，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继续道，“妈，我真的不理解你，完全不理解！当初爸才过世不到半年，你就急着改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考虑过九泉之下爸爸的感受吗？”

“当然，我知道你会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还小，你一个人养活我很困难，找个人帮你分担会轻松很多。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毕竟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过活的确不容易。”

“可，为什么你就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我呢？就是捡破烂也好，撑个几年，我大一些了也可以打打工减轻你的负担。你咬咬牙挺过来，我念完大学参加工作了，不就好了吗？”

“好吧，你吃不了那个苦，我也理解。你就是找个离过婚的单身男人也好，一定要去抢别人的老公吗？”

“不说别的，你看人林阿姨。当时你们把她几乎是逼到了绝路上，她被蒋叔叔抛弃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拿，只带走了夏夏。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年，她靠自己的力量把夏夏养的多好。她可以，你为什么就不可以？”

儿子的话，字字都如针尖插在徐娜的胸口，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母亲在儿子心里那么的不堪。

“我……”握着手机，掩面哭成一团，徐娜惭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