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叶珉或许现在不会接受我们的好意,但是持续的拔高他在徐佑幕府里的地位,镇北不够,那就车骑,车骑还不行,那就开府假节,功名中人,岂能不为功名所动?只在于多寡而已! ”
“说的是,我急躁了!”
杨灵洗挥了挥袍袖,笑道:“走吧,回去见见这位声名鹊起的叶镇北。今夜有接风宴,胡兄多费心,想法子摸清楚他的喜恶和品性,若真能弃暗投明,我们在朝中可就如虎添翼了,对付那些尸位素餐的门阀,也能多几分胜算!”
接下来按照该走的程序宣读过旨意,叶珉磕头谢恩领了印绶,成为名正言顺的洛州刺史,接风宴也正式开始。席间觥筹交错,胡峦扮红脸,频频举杯劝酒,对叶珉赞不绝口,说什么料敌合变,出奇无穷,虽周、召、吕望所不如,又说什么器宇沈邃,风度宏远,足可依乘风云,勒功帝籍……反正是吹捧没有下限,拍马不顾廉耻,三言两语,就把叶珉塑造成了堪比圣贤的名将。
另一方面,杨灵洗扮黑脸,指责鲁伯之擅自调拨太多军资支援洛州,虽今岁大丰,国库充盈,但讨伐天师道在即,不能只顾着洛州,而不顾大局,还训斥何濡连各城的驻军数量都安排的杂乱无章,某些重要城池驻军少,无关紧要的小城反而驻军多,严重怀疑他这个军谘祭酒涉及吃拿卡要等腐败行为,并表示要奏明台省,随后派御史前来查证。
何濡冷笑,自顾自的饮酒,根本不搭理杨灵洗。人家故意找茬,就是服软认输也不可能放你一马,哪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冷腚?
况且,对付旧党得讲究策略,有人和稀泥,也必须有人当刺头,不能全部躺平了任由揉搓,这样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们感觉到难度,可这个难度是努努力能够克服的,然后一步步深入,再深入,直到这群志大才疏的家伙彻底过界,惹怒了皇帝,失了圣宠,那就是反击的时候了。
鲁伯之忙打圆场,解释说洛州初定,千头万绪,形势复杂,敌我双方犬牙交错,我们的工作还有许多没有做到位,所以朝廷派两位天使来指导工作,我们热烈欢迎。
杨灵洗拂袖而去。
胡峦凑近叶珉的案几,故意压低嗓音,却又能让旁边的人听到:“明日我再来单独拜见镇北将军,有要事商议。”然后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接风宴。
啪!
酒杯摔碎!
有人血气方刚,怒而掀桌,道:“欺人太甚!”
也有人脑子不好,比较冲动,目视叶珉,嚷嚷道:“军主是不是和那两个鼠辈私下里有来往?大将军对军主不薄,不能忘恩负义……”
叶珉默默饮酒,并不争辩。
见他的态度如此,许多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赤枫军将领皆感到心寒,立刻又有六七人站起来质问。
不过,叶珉以战绩名动天下,衷心拥戴他的将领也不在少数,反过来斥责这些人以下犯上,胆大妄为,说凭军主的功劳,朝廷封赏镇北将军毫不为过,就是车骑、骠骑也当得,这和杨灵洗、胡峦两位天使无关。
眼看着剑拔弩张,鲁伯之示意赤枫军的监军唐立出头处置,唐立心领神会,挥了挥手,身后侍立的监军司的人马上走到最先掀桌和犯上的两人面前,亮出手里的赤黑色的铜棨牌,上面刻着一只半蹲的獬豸神兽,怒目圆睁,额头独角,代表着公平和公正,道:“据翠典第十七条第三小例规定,请两位将军交出佩刀,随我们走一趟。”
哪怕他们敢和一军之主的叶珉翻桌子瞪眼睛,可看到监军司的獬豸棨牌照样乖乖的交出佩刀,连辩解的话都不敢说,垂着头离开了大厅。
抓了首犯,余者震慑,唐立站起,目光如电,冷冷的扫过全场,道:“朝廷的事,自有大将军,军中的事,自有叶军主,其余诸事,还有鲁长史和何祭酒,尔等听命即可,岂能别人数语而自乱阵脚?同袍同泽,生死与共,凉人的大马,魏人的铁骑都冲不垮你们的勇气和”
其他人噤若寒蝉,纷纷回坐,叶珉饮完最后一杯酒,对着何濡和鲁伯之抱拳,道:“节下今日乏累,先去歇息,明日再和两位详谈!”
说完也不管大厅里的种种,消瘦又笔挺的身影慢慢的融入了月色里,不知怎的,忽有凄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