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沐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徐佑笑道:“我如果说正好几道雷劈中了孙冠,你肯定不相信,但我又不想骗你,实在是军事机密,恕不透露。”
若是往日,元沐兰的侧重点,会在“军事机密”这四个字,可现在见徐佑无恙的喜悦让她只关注到“不想骗你”这四个字,芳心竟隐约有了点甜意。
“那,我走了,师父受了伤,沿途不安全……”
“嗯!”徐佑心里也突然有些异样,扭头看了看孙冠埋尸的地方,道:“我就不送你了,一路保重!”
元沐兰嫣然一笑,拱手作揖,曼妙身姿逐渐消失在山林远处。
直到第二天下午,终于挖出了部分残缺的尸骨,确认孙冠已死,所有人包括徐佑在内都松口气。
两千斤黑天雷的当量之大,足可让任何人粉身碎骨,大宗师也不例外。
这是科技乃第一生产力的有力证明。
而黑天雷的第一次亮相就直接搞死了天下第一的大宗师,虽然被秘府列为绝密,可在小圈子里还是传开,朱信向徐佑讨了小块黑天雷,抱在手里又摸又闻,口中不停嘀咕:“就这?杀了孙冠?”
他的世界观有点崩塌,对武道的追求彻底陷入了怀疑论,袁青杞却敏锐的意识到黑天雷的军事价值,对徐佑道:“有了此物,微之一统天下再不是难题,只不过需要谨防北魏的白鹭,黑天雷的配方绝不能外泄……”
凤凰谷的防御堪称铜墙铁壁,除非魏军兵临城下,否则绝无可能泄露。
徐佑笑道:“器只是术,而不是道,器可依仗,却不可盲信,孙冠自以为天下无敌,却坠入陷阱,身死道消,我们要是以为用黑天雷就能百战百胜,那也离败亡不远了。”
这番话是说给袁青杞,也是说给谭卓、鲁伯之、澹台斗星、明敬等大将军府的人 。
众人心中一凛,从这两日狂喜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是啊,若非徐佑晋升大宗师,换了他人,根本没法引诱孙冠进入山洞,并成功把他困住,黑天雷是大杀器不假,但要是使用它的人不具备同等的实力,那就是废铜烂铁,毫无用处。
“成都方面可有动静?”
徐佑命人搜集了孙冠的部分遗憾,装入棺木,大张旗鼓的送回成都,然后派庾腾带着张长夜的亲笔信入城劝降。
阴长生十分犹豫,还没做出决定,但李长风态度坚决,要为天师报仇,誓死不降。
澹台斗星提议打一打,以打促和,不给成都守军一点教训,他们还以为能够负隅顽抗。
徐佑没同意,成都眼看顶不住了,现在攻打,造成不必要的死伤,他想了想,于城外摆酒,约见李长风。
李长风准时赴约,徐佑为他斟酒,道:“多年前我修习白虎劲受了伤,蒙大祭酒出手救治,铭感五内,至今不敢或忘。”
李长风回忆从前,满腹感慨,道:“那时你只是义兴郡纵马任侠的小恶霸,谁知今日竟成了大宗师……”
“是啊,我也想不到,会有朝一日,和大祭酒用这种方式对坐饮酒。”徐佑笑道:“世事之奇,莫过于此了。”
“微之,”李长风叹道:“你杀了天师,和天师道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两军阵前,自凭刀枪说话,劝降无用,何必多费唇舌?”
徐佑反问道:“我听说大祭酒和孙天师理念不合,被闲置达十年之久,为何到了今日,却愿意为了天师执迷不悟呢?”
“理念之争,是为了天师道的存续,今日不降,也是为了天师道的存续。”
“哦?等我军破城,天师道如何存续?”
李长风笑道:“微之,你别欺我不通军务,楚军再厉害,也不过五六万人,成都这么大,你们围的住吗?长生军再无能,总会抓到间隙突围出去一部分,那一部分,就是天师道的将来。可若是投降,被你分化治之,世间就再无天师道了。”
徐佑放声大笑。
李长风不解道:“微之笑什么?”
“我笑大祭酒在鹤鸣山待的太久,被眼前的迷障遮住了双眼,看不清外面的天地了!”
“请微之指教!”
“天师道发展至今,科律废弛,纵横颠倒,乱杂互起,轻道贱法,早就背离了盟威清约之正教,孙天师无心教务,只知收租米钱税充盈司库,任由男女合气术秽乱道民,这样的天师道,你以死相护,岂非愚蠢?”
李长风默然。
“大祭酒可知,神真羽灵元君宁长意在吴县黄庭山立新宗,改易师法,宣扬新科,其教义比起腐朽不堪的天师道,高下不可以道里计。再者,宁玄古真人在匡庐山编纂三洞道藏,厘定斋醮科仪,重申清约正法,加强命籍宅录,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天师可比吗?”
李长风继续沉默。
“天师道是道门的天师道,而不是孙天师一人的天师道,他走错了路,导致今日的结局,是他的错,而不是别人的错。你若真想着天师道的存续,不该在成都死战,而是应该前往匡庐山,助宁玄古一臂之力。”
徐佑恳声道:“大祭酒,投降吧,金陵、荆州,抑或益州,都是楚国的百姓,血浓于水,几个月的征战,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李长风长叹一声,起身对着徐佑一揖到地,浑身落寞的回了城。
随后,阴长生、李长风和赵、李、贾、王等益州豪族共同出城献表,滋扰朝廷半年之久的益州之乱,正式平定。
徐佑又在益州停留半月,举荐澹台斗星为益州刺史,其余紧要职位都安插了自己人,然后班师回朝。
抵达金陵当天,皇帝以下,数百名贵戚、高官、士族、名流前往城外迎接,徐佑见到安休林大惊,道:“陛下,怎么如此憔悴?”
(正思考结局的落点,尚在犹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