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君梦和尤金池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半个小时后,尤金池到吴蔚办公室,任务只有一个——向吴蔚道歉。并且表态,一定要配合好吴蔚,把李家铺的拆迁工作搞好,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之感。
“尤书记,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让老百姓吃亏。我知道你有办法,在基层的威望也很高。不管是李家铺的事情,还是宋继武的事情,我想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看能拿下来吗?”
吴蔚脸上的淡淡笑意,让尤金池觉得火烧火燎。他从未感到如此被动,一个小年轻人,皮笑肉不笑地给他规定时间和动作,而且还是在刚刚被一个女人狂批一顿的情况下。此时的尤金池,如果有个地缝儿,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虽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但他还是很硬气地拍着胸脯,“请领导放心,事情我马上解决!上次从您这儿走后,我就让公安局把路立山给抓起来了。路立山答应所有的费用他来出,再给宋继武两万块钱作为补偿。宋继武说不再追究路立山的刑事责任。您看……吴书记,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吴蔚对基层办案详情虽然不太熟悉,但也知道“民不举官不纠”。对这种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案子,如果私下双方了结,法院也不会再追究被告一方的刑事责任。即便法院已经起诉,如果赔偿到位,也只是判个缓刑而已。在青川的时候,他就听一个派出所长说过,双方发生冲突导致一方轻伤害的,判实刑的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只要宋继武没意见,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有一个前提,如果路立山有任何打击报复的举动,到时候……我想,你也不会轻饶了他吧?”吴蔚笑道。
“那是一定的。我这人,脾气有点牲口,但身上也是有正义感的!像路立山这种人,我跟您说,我不喜欢!可是,这拆迁还得倚仗着他,我也是没办法。”
“眼下那些不愿意签协议的群众,恐怕受到了某种势力的干扰吧。区公安局最好严厉打击一下,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一定严惩!”后面这四个字,吴蔚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吴蔚看到,尤金池的手不由自主地挠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那种不自然转瞬即逝,尤金池又换上一副狐狸般的面容,哈哈笑道,“您放心好了,吴书记,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拆迁吗,肯定会遇到一些格色的人、格色的事,我会摆平的,不劳领导您操心!”
在吴蔚听来,他的话阴阳怪气,全是阳奉阴违。吴蔚也不生气,淡淡地笑道,“不操心行吗?我是副书记,协助君梦书记抓党的建设,还代管着组织部,常委会上,我也是有投票权的。我得对得起这一票,该管的我肯定会管。”
这软中带硬的话,让尤金池不由怔住了。以前,他觉得吴蔚就是个花瓶儿,摆在那儿供着,逢年过节年礼节礼一分不少,谅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儿来。现在看来,他小看了吴蔚的决心。如果他真要否定清武区的工作,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儿,尤金池大笑几声后又戛然而止,道:“吴书记,我知道您的经验特别丰富!又是在大领导面前呆过的。不管是实践经验还是理论水平,都远在我们这些县区干部之上。还是请吴书记多到我们下面指点指点,传经送宝,我呢,一定带领班子成员好好向吴书记学习!”
这种毫无内容的表态,吴蔚听过不少。尤金池是个地头蛇式的人物,在泉城六县四区中,尤金池虽说不是干的最硬的,在县区委书记中也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如果他要成心跟自己作对,恐怕还得好好掂量一下。
眼下这个时候,他不能跟尤金池硬碰硬,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帮宋继武拿到钱,吴蔚再追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对宋继武一家来说,拿到钱比什么也拿不到更有意义。社会就是如此现实。
又过了几天,吴蔚亲自给宋继武打了个电话,问他拿到钱了没有。宋继武哽咽着,说已经拿到了。区长崔亚洲亲自送来的,还请他帮忙劝他的表弟段荣誉撤诉。
有些话,吴蔚是没办法直说的。无论是支持段荣誉,还是劝段荣誉撤诉,他都不能去做。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宋啊,你就看着办吧。”吴蔚笑道。
“吴书记,我知道你一直在关注着这事儿。你是个好官。我还得在这生活,跟他们闹得太僵了也不好。荣誉听说这事以后,很生气,专门跑过来要帮我打这场官司。区里服了软儿,区长又亲自上门认了错,我一个臭老百姓,面子有了,还想要个啥?!”
吴蔚心道,宋继武是现实的人,见好就收,不穷追猛打,也算是有一颗善良的心吧。
路立山的行为固然可恶,可正如宋继武所言,他们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把路立山送进去了,又能怎样?出来后两家交恶,恐怕他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抬抬手,放路立山过去了,也是放了自己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