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彻回头一看,连声说道,“不不不,另外一个鼓手。”
瑞恩的动作僵硬住了。
安德鲁猛地抬起眼睛,那双眸子里带着一丝意外,大脑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他就看到了弗莱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那张严肃的脸庞没有表情,却隐隐之间透露出一股不耐,仿佛在说:不愿意?
安德鲁立刻就挺直了腰杆,不由屏住了呼吸,让整个人都变得挺拔了起来,然后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他正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肩膀和脖子肌肉线条的紧绷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双手紧握成拳之后的压制,牵扯了浑身肌肉;同时,微微扩散的瞳孔和稍稍紧绷的下颌也可以看得出来——屏住呼吸之后,所有生/理特征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就连脸颊都微微泛红起来。
唯一的变化就是眼神。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泛着微微的闪光,隐隐约约能够捕捉到内心的汹涌澎湃,与表面平静到近乎木讷僵硬的神情形成了剧烈反差,以至于一步一步往前迈步的脚步都变得颤颤巍巍起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激动,如同平静湖面之下的惊涛骇浪。
安德鲁就这样面无表情、小心谨慎地走到了弗莱彻面前,如同机器人走钢丝般,最终停下了脚步。
“B16房间,明早六点。别迟到。”弗莱彻轻声说道,而后就转身离开,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安德鲁的异常——又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安德鲁站在了原地,轻轻眨了眨眼睛,现在才终于有了真实感——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嘴角微微一抿,随即就平复下来;转过身,力作泰然,一步一个脚印地重新朝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回去。
全场所有的视线都朝着安德鲁投射过来,惊讶?诧异?羡慕?愤怒?不屑?但不管如何,平时隐藏在角落里的安德鲁就这样站在了万众瞩目的灯光之下,而一贯亲切善良的瑞恩,此时却根本不愿意朝着安德鲁投去视线,哪怕一个眼神都欠奉,那微微紧绷的下颌曲线透露出了他内心深处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
安德鲁回到了座位上,乐团演奏再次开始了——瑞恩依旧是第一鼓手,但……他却可以进入音乐室乐队了!安德鲁嘴角的笑容终究没有忍住,上扬了起来,纯粹而干净,就如同一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
这是安德鲁生命最美好的时刻。
……
安德鲁主动向电影院的女孩发出了约会邀请,她叫妮可;然后次日清晨早早地前往音乐室乐队排练,他几乎以为自己迟到了,一路手忙脚乱地抵达练习室,结果却发现空无一人,一头雾水地状况下,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但没有想到,却看到练习室门口的日程表:
练习从上午九点开始。
这是弗莱彻的第一个下马威,但仅仅只是最为简单也最为普通的一个。
九点就是九点,分秒不差,弗莱彻出现了,当弗莱彻现身的刹那,整个练习室里的青春活力全部消失,就如同“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出现一般,随后安德鲁就明白了原因——地狱,这简直就是地狱。
每一个小节、每一个音符、每一个细节,弗莱彻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把握到,一丝不苟;任何一点点细小的失误,弗莱彻都将展现出自己的毒舌风格,将乐手骂得羞愧难当,“耻辱”甚至还不足以形容那些刺耳毒辣的评论。
弗莱彻当场就把首席长号骂得崩溃了。安德鲁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这让安德鲁顿时慌乱得不行。
中场休息期间,安德鲁开始快速准备,他绝对不希望自己进入音乐室乐队的第一天就被踢出乐队,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没有想到,弗莱彻却亲切地与安德鲁展开了谈话,丝毫没有刚刚魔鬼教头的风采,甚至以查理-帕克作为例子来形容安德鲁,这让安德鲁渐渐放松了下来。
但接下来五分钟却成为了安德鲁的噩梦。
疾风骤雨!真正的疾风骤雨!从言语的羞辱开始,逐渐升级为肢体的毒打——弗莱彻狠狠地甩着安德鲁的耳光,以此来击打节奏,让安德鲁判断到底是抢拍还是拖拍;甚至还让安德鲁如同懦夫一般承诺着自己的难受和受伤。安德鲁全盘崩溃,被彻底击溃得四分五裂。
最终,练习结束之后,狼狈地逃离了练习室。
整个放映厅现场鸦雀无声,甚至可以隐隐感受到观众不由自主往后倒退的动作,将背后死死地靠在椅背之上,寻找着一丝丝的安全感,那种恐惧和震撼穿过大屏幕,酣畅淋漓地宣泄而下,几乎就要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