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警笛声太过突然,现场有些惊魂未定,以至于大家暂时忘记了刚刚的那场戏,等惊吓小腿过后,慢慢回过神来,那种荒诞不经的喜感就扑面而来,然后在场工作人员的嘴角就不由轻轻上扬了起来。
喜感何来?
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把那些荒谬乃至于恐怖的事情,以一种探讨科学的口吻说出来,这也就制造出了嘲讽和戏谑的黑色幽默;但欧格斯却更进一步地展开了思考:他们为什么要如此表演呢?
前半段,蓝礼以科学角度来分析“人类转换成为动物”这件事,并且上升到灵魂和轮回的高度,这显然是正在吐槽欧格斯所创建的故事背景的荒谬,剥夺了个人的存在权利,进而把生命当做可以肆意摆弄的对象——换而言之,也就是少数人扮演上帝来决定大多数人的生死以及自由,这故事是不是听起来有些耳熟?
一个提示:二战。
本来,大卫三个人只是在正经讨论,欧格斯的用意也就是通过这种讨论来衍生出人们对故事背景的反思,但深度没有达到如此程度;现在,经过“大卫”有点胡说八道的引导,黑色幽默之余则增添了更多层次。
后半段,蓝礼把目标从瘸腿男人引申到大舌头男人身上,在欧格斯看来,这其实是画蛇添足的一个举动。
欧格斯希望通过瘸腿男人的处境来表达一种观念:在电影故事背景里,那些有缺陷之人是被认为低人一等的,哪怕是疾病或者残疾或者肥胖,然后他们遭受到排挤,瘸腿男人就只能和瘸腿女人搭配。
这显然是非常非常冷血且可怕的一种观念。
蜻蜓点水地提提瘸腿男人,这就已经足够,如果更进一步地引导向大舌头男人,这就显得发力过猛了,就好像把整个观念强制性地塞给观众一般——欧格斯不喜欢;但蓝礼在后半部分的表演却非常有趣。
约翰-赖利表示自己的最大问题可能不是大舌头,暗示自己还有其他毛病,然后又把问题反向抛给了蓝礼,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而为,重点是蓝礼的反应:言行不一。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卫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寻找什么,如果是寻找伴侣,那么他就应该像“瘸腿男人VS瘸腿女人”那样,寻找和自己一样的宅女;但如果是寻找爱情,难道不应该是打破偏见、打破桎梏的心心相印吗?又或者说,大卫也无法完全清楚地定义爱情——毕竟,在故事背景里,爱情已经沦为了一道公式。
也就是数学题。
数学是理性,而爱情是感性,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现在却被僵硬死板地规则限制住了,于是,大卫也就糊涂了。
从第一场戏开始,大卫的困惑和迟缓两个特点,就贯穿在蓝礼的所有表演之中,这也赋予了角色更多质感——为什么困惑?迟缓又代表着性格什么特点?过去的故事和社会的制度,到底对大卫造成了多少影响?
这些疑问都可以伴随着故事的推进慢慢延伸出去,然后故事的广度、深度和宽度都能够在无形之中增加——只是针对那些愿意思考也深入思考的观众。
如此角度来看,蓝礼的那个眼神与话语所制造出来的矛盾,就堪称是神来之笔了,瞬间点亮了整场戏。
现在,欧格斯就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他应该怎么办?他喜欢某些部分却讨厌某些部分,那么到底应该如何取舍呢?
欧格斯正在审视整场戏,越是思考就越是亢奋——他喜欢蓝礼的表演,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蓝礼赋予了角色更多可能,有些积极的有些消极的,但至少他能够通过蓝礼的表演来探究更多可能,这也是“龙虾”这部电影所期待达到的最高目标。
蓝礼正在帮助他实现。
但欧格斯之外的其他工作人员们却正在狂笑不止,尤其是威士肖。
可怜的本-威士肖抱着肚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无声地爆笑着,腹肌太过僵硬以至于开始隐隐作痛,他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蓝礼和约翰,连连摇头,“……你们……不厚道。”两个人一起联手坑他一个!
身为罪魁祸首的蓝礼和约翰却无动于衷,甚至还交换了一个视线,满脸的坦然,蓝礼淡定地说道,“我们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胡说八道吗?”威士肖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因为笑得太开心而导致脸部肌肉也僵硬了起来,在表演过程中,憋笑真的非常辛苦,还请救救孩子吧。
面对威士肖的指责,约翰却和蓝礼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双双露出了微笑,约翰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无法否认。”
居然……居然就这样承认了?威士肖直接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