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谢英芙将侍女呈上的短打袍子递给世子,看到他还是满脸的气愤神色,心中忽然一动,不知怎地想起原宜昨晚和她说起的话,便小声问道:“郭少爷的妹妹很美吗?”
“当然。”世子脱口道,尔后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上一句,“虽然是个姑娘,可和阿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哈哈。”
谢英芙停下手,顿了顿,嫣然一笑:“世子爷,这场比试,妾身可以去旁观吗?”
世子转眼看向安子,安子点头道:“皇上昨夜下了旨,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都需得去校场观礼这场盛事。世子妃您不去都不行呢!”
“盛事啊……”世子仰头叹道。他理好身上的衣衫,见谢英芙还在怔神,以为她担忧自己比试,便朗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巳时一到,校场鼓声隆隆。
陈聿修甫一站上看台,就从众多看客中望见了一身褐红长袍的郭临。他微微一笑,抬脚朝她走去。
“喂,陈兄,你去哪?”周泉光一面喊着一面跟上来。
郭临听到声响回过头,见是他们,便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席位:“坐吧!”
陈聿修抬眸望了眼在郭临另一边坐着的七皇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触。
随后他笑道:“好啊。”
七皇子皱了皱眉,阴阳怪气道:“陈少师,你不去坐在太孙殿下身边,真的好吗?”
郭临闻言抬头看去,右前方的御座上,太孙端坐在皇上身边,爷孙俩谈笑正欢。
“这种情形,下官可不敢坐过去凑热闹。”陈聿修促狭地挑挑眉,“七殿下与其关心下官,不如想想,您是陛下指定负责漠北使臣事宜的官员,这么盛大的两国比武,您确定还要坐在这儿闲聊吗?”
七皇子气得直哼哼,好一会儿,才朝着场上一努嘴:“堂兄已经去了!”
四人一道探头瞧去,场中空地上,世子骑着匹黑马,一身月牙衬靛蓝的短打武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此时鼓声刚停,他便提起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前方:“阿史那苏德,可敢与我一战?”
世子声音嘹亮威严,接在鼓声之后丝毫不显弱像。皇上满意地点点头,侧头看向场子的另一边。
那一边,苏德同样骑在一匹黑马上,异族的发辫垂在耳前,轮廓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显出勃勃的英气,褐色短袍下的身姿健硕有力。但和世子比起来,到底还是少了一丝威武。
他朝着御座上的皇上拱手一礼,再向世子一礼,高声回道:“楚世子英勇无双,小王佩服,只是今日比武,请恕小王不能奉陪。小王上月不慎伤了左脚,医师说三月内不可剧烈打斗。所以今日的比武,便都由属下们代劳如何?”他放下手,展颜笑道,“我想,楚世子总不会趁人之危吧!”
世子一愣,不只是他,在场的大齐官员几乎全都愣住了。昨晚宫宴上争得那么大,大家都以为这三王子是打算亲自夺取美人,可没想到他居然不上场!
他不比武,世子自然也不能。不然,凭他的身份就掉了价了。果不其然,皇上开口吩咐道:“意非,你回来吧!让蒋穆上。”
羽林军右翊卫中郎将蒋穆,曾负责护送皇上去汤泉宫疗养,是羽林军中武功较出名的人物。郭临抬头望去,场上跑出来一个羽林军袍的青年,到世子身旁和他说了什么,然后行了个礼。世子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了他。
这么一看,皇上也是早有准备。郭临顿时安下心来,端起矮案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第一场,比得是马上功夫。蒋穆虽然只是守卫皇宫的羽林军的统领,可马上的动作和敏捷,丝毫不输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漠北武士。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最后将对方的金背大刀一剑撞击得飞了出去。那位光头的漠北武士还没反应过来,蒋穆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胜负已定,皇上拍手大笑:“好,好!”大齐官员也是个个都面带喜色,好像是自己赢了一般。蒋穆翻身下马,远远地朝苏德王子拱手行礼,那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把苏德的鼻子都气歪。
苏德撇下嘴,侧头喊道:“阿古达木。”
阿古达木仰头大笑了一下,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两把大刀,双手一抖,刀上裹着的麻布掉落在地,露出光滑锋利的刀身。他提着刀,大跨步地走上场。
“大齐人,我们比武不用马,你可以挑一件趁手的兵器。”阿古达木将手中的大刀用力一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蒋穆神色不变,缓缓提起手中的剑:“请。”
看过第一轮比试,郭临对蒋穆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过想起迎接漠北使臣时,阿古达木那倨傲的姿态,倒也对这场的胜负有了些兴趣。她伸手从果盘上挑了颗葡萄,还未放到口里,就听场中一声惨叫,身旁的七皇子惊呼着站起来身来。
郭临凝神望去,场中阿古达木叉腰站立,蒋穆躺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胳膊不断地打滚哀嚎。
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望着。
阿古达木把双刀望地板上一插,拱手朝着皇上高声道:“臣打斗中误伤这位将军,还望陛下海涵。”他说着道歉的话,可语气根本没有丝毫的歉意。
皇上黑着脸,招来人把蒋穆抬下去。七皇子与蒋穆同是羽林军的同僚,见状便也离席去看他的伤势。
“那什么阿古达木,速度真有够快啊!”周泉啧啧叹道。
“你方才瞧见啦?”郭临探身问道。
“是啊,”周泉光也偏过头道,“蒋穆原本是个易守易攻的姿势,谁知那汉子动作那么快,一把刀困住了蒋穆上盘动作,另一把刀顺势就去削下盘。蒋穆不挺剑去救,左腿就得留在场上了。可结果救了也还是让那汉子一刀得逞,伤了右臂。”他停了停,摇头叹道,“唉,首场胜得容易,这一场居然一招既败,多少有些轻敌啊……”
陈聿修端着茶盏的胳膊几乎快酸透了,讨论得意犹未尽的二人才终于把头从他面前缩了回去,他的胳膊这才能放下。
正谈论间,大齐的第二名比武的将领也上台了。郭临这次凝神静气,打算仔仔细细地盯完全场。
这位将领身形魁梧健硕,看着比蒋穆起码大了一圈的样子,手里拿了一把偃月刀。郭临点头赞许道:“阿古达木生来魁梧,力道大,我们此项不及,便在武器上以距离来拉低他的优势,是聪明的做法。”
陈聿修放下手中的茶盏,也跟着身边的两个武道行家看向场中。
这一轮的比试对阿古达木而言,显然不能像蒋穆那样迅速解决。每到他逼近对方时,对方总能用偃月刀将他的双刀挑离,拉开距离。
他打不到大齐的将领,将领也打不到他,两个人轮番地在场上转着圈。时间一分一刻地过去,太阳越升越高,*辣地晒在头顶。看台上的众人浑身燥热,而场中的那两人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
苏德皱了皱眉,时间一久,方才一招取胜而来的气势就快消尽。他偏头唤了声:“高彻辰。”
坐在斜后方的高彻辰微微一笑,冲他轻点了下头。随后站起身,朝着场中的阿古达木朗声喝了一句漠北话。
看台上的众人俱是一惊,还未等反应,只听阿古达木大喝一声,一个俯冲冲向将领,将他逼到了场角,双刀并出直轮向下盘。将领当机立断,把偃月刀往地上一插,双手用力下身腾空,堪堪避开了一劫。
哪知阿古达木招式用老却仍不变,双刀带着千钧之力直撞向偃月刀刀身。刀身发出一声脆响,将领惨叫一声,摔下地来,双手鲜血淋淋,已被那一击后偃月刀的震动震得虎口迸裂。
这一场,漠北再胜。
“怎么会这样?”周泉光叫道,“那阿古达木难不成天生神力?不然这么点助跑距离,怎么就直接震裂虎口了啊?”
“不……”郭临呆呆地盯着场上,“也许,这不是漠北的功夫……”
周泉光不解:“你说什么?”
郭临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一瞬间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迅速抬眼回望过去。
苏德王子正洋洋得意地大笑,在他身后,那位促使这场比武成立的高彻辰,正默默地低着头,神态拘敛地品着手中的茶。
不会错……他方才,是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