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清君侧行2(1 / 1)

京兆尹 云雪扇 1002 字 2022-09-29

还未把突厥降军归编好,大军刚过了大通河,便又传来消息。西魏的荣城将军拓跋盛开城投降,愿将统帅的三万人马尽归大齐。

郭临随着徐庶一道率大军进了荣城,此地和琼关间还隔了一个西宁城。如今荣城归降,徐庶便趁着全军士气昂扬,一鼓作气从荣城攻向西宁。费时近半月,终于在大年三十之日成功攻下了西宁。西魏新帝既政,本是顺从先帝临终的意思,打算打完此仗。但见如今连失两城,不由起了怯心。

正月十五,上元节。陈聿修令使者带着一红笼送往西魏皇宫,递给新帝。十日后传来消息,西魏愿降,就此退军,不日便派降使来朝。

郭临把那封据说是西魏年幼的皇帝亲笔写的降辞,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巴巴地望向陈聿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陈聿修正抬手将蒸开的热水倒进茶器中,闻言笑而不语,一心一意地沏茶。郭临嘟着嘴,放下卷轴窝到他背后挠痒。他无奈地叹口气,答道:“我送了他一物。”

“这个我知道啊,灯笼嘛,不是上元节的东西么……这有什么奇特的?”

“灯笼自然不奇特,奇特的是,我放在灯笼里面的……”他一把捞过她圈在怀里,手上泡茶的动作丝毫不停,只嘴角渐渐噙了更满的笑意,“一株麦穗。”

“麦穗……这大冬天的,哪又来的麦穗?”郭临仰头瞪他一眼,满脸不信,抬手去掐他腰背。

他捉住她的手,低头直直的凝视她。直到看得她面色通红,别扭地撇开眼。他才轻笑一声,道:“那是一株从战场上拾来,被战马、兵靴碾踏过的……早已干枯的麦穗。”

郭临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后几日,西魏的信使在酒桌上不慎被灌醉,亲口道出了西魏皇帝见到那个红笼时的情形。

“……公公原只打算呈了便撤下,以为是齐国将军应着上元节的景,故意以逸示威的物件。结果快端下去时,陛下叫住了他,走下皇位,亲手从灯笼里拿出了麦穗。公公一看那东西又脏又残缺,面色大惊。却听陛下咯咯地笑了,道了一句‘齐国亦有如此妙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叫人将那麦穗收好。后来听太傅说起去年国内大旱的事,大家这才明白,陛下是想起粮食颗粒无收之时的民不聊生,才力排众议,决定提前停战。”

在场众人哑口噤声,容色还算镇定的,便偷眼去瞄端坐席间的陈聿修。望着他举箸布菜间依然优雅天成的仪态,唯有间或与郭临低语才透出的些许亲昵……又联想到周泉光那一日的跪拜之语,心中不免一阵难言之乱。

然而旁话不提,至二月初西魏降使正式入关。大齐在琼关的防线便又拉长了一大截,开始了新的格局。

这一日清晨,京城传来了的圣旨,随着圣旨的还有一封密函。

徐庶坐在灯火下看完整封密函,抬起头时,窗外的红灯笼正好照在布满血丝的眼眸,眸色阴沉得甚是吓人。副将微微一颤,小声唤道:“将军?”

“传令下去……”他唰地站起身,深吸几口气,怔然了片刻,又晃头道,“不,不必传令,你直接去和郭临说。拓跋盛愿归顺他名下,那三万人马不会编入琼关军,明日便和他一道回凉州去。”

“回凉州?”副将一惊,见徐庶神色不似玩笑,连忙躬身退下。行往郭临落脚的驿馆的路上还在不断想,明明拓跋盛已经降了大齐,将军却偏说他要跟随郭将军,这究竟是为何?

他一字不差地转述完,郭临也有了同样的疑问。二话不说,拉着陈聿修一道去找徐庶,徐庶见实在瞒不下去,只好叹息一声,掩好房门,回身道:“京城的消息,陛下已经……醒了。”

“醒了么……”郭临微微眯眼,“可那和拓跋盛去凉州有什么关系?徐大哥,你带我跟在军帐,又帮忙拦下会泄露身份的一切消息,已是尽全力维护我了。可拓跋盛不一样,他是降了大齐的将军,若我带走他,那是……”

拥兵自立。

哪怕她现下据守在一个孤城凉州,多少已有拥兵的意思。但一来她的兵马并不壮大,二来……她也不曾切实损害到大齐的利益。可如果她带走归降大齐的三万人马,那就是旗帜分明的挑衅,是大齐不会容忍的威胁。

“这些道理我又岂会不知道,可是……”徐庶急得满室踱步,最后只得神情晦涩地将密函递来。他望着郭临拆信的手指,喃喃道,“陛下已经知道陈丞相的身份了,他要我见了丞相……”他看了陈聿修一眼,艰难出声,“即刻……诛杀。”

“什么……”郭临手上一抖,密函翻转落地。

“看来,他们两个呆在琼关的日子,还是没有老实。”陈聿修淡淡地道。郭临睁大眼,瞬时明了他指的是被徐庶派人先一步送回来的周泉光和白鹫。定是聿修前太子之子的身份被传了出去,这天下已不止是他们这几人知道,才会让皇帝决然毁去从前的约定,不顾一切也要致聿修死地。

“是我的人没有看好他们……可事到如今,”徐庶望向她,凌然正色,“阿临,你们总不会一直窝在凉州。该做出决断的时刻了!”

“我……”郭临嗫嚅着咬牙,依旧说不出话。拥兵造反和守城等死,哪一项都不是她想要的。利弊得失,她背负的早已不止自身一人,如何能轻易地……

“阿临。”

她听着这声天籁般的清唤,猛然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呆呆地转过头看向他。陈聿修抿唇浅笑,俯身拉起她的手,将五指一点点摊开。食指伸出,轻柔地触在她手心。

那根修长的手指在眼前越晃越模糊,她叹息着闭上眼。却在心底将所有的笔画,静静地粘合成字。

“……清君侧。”